曜变残盏上的血字突然渗入釉面,整座祭坛开始剧烈震颤。小香手中的《天工开物》书页疯狂翻动,泛黄的宣纸上浮现出宋代龙窑的结构图,墨天认出那些标注着朱砂的窑位,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溶洞方位。
“三昧火烧穿了阴阳窑!”阿黎的漆线雕银蝶翅膀突然碳化,她甩出五色漆线缠住正在瓷化的观音残像,“这些陶胎在吸地脉里的铁釉!”
墨天抓起香炉里的窑砂撒向空中,惊蛰雷火在砂粒间炸开青紫色电光。砂砾碰撞声里竟传出《陶纪》的古调:“……其窑如龙,七祭方成……”他忽然明白那些裹着胎衣的陶胎为何总在模仿胎儿姿态——这是座孕养邪器的子母窑。
小香的苏绣腰带突然解体,三千绣线化作《窑务图式》中的开窑工具。她握住形似鹤嘴的窑钩刺入地面,钩尖带起的红壤里混着细碎骨瓷片:“墨天,用支钉破祭坛七星位!”
老者化作的瓷观音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由九十九个匣钵垒成的窑神柱。每个匣钵内壁都刻着血咒,墨天凑近时闻到熟悉的沉香气——那是用胎衣混合降真香制成的祭窑料。当他将支钉扎进第三颗窑钉孔时,整根柱子突然渗出浑浊羊水。
“接着这个!”阿黎抛来半卷脱胎漆器,漆皮在雷火中显露出星宿图。墨天将漆皮覆在香炉上,三足蟾蜍吐出的青烟突然凝聚成宋代窑工的虚影。那些影子正重复着装窑动作,可他们往匣钵里放置的竟是蜷缩的婴孩!
小香突然咬破指尖,在曜变盏中画出《考工记》记载的止窑符。血珠融入鹧鸪斑的瞬间,整座洞窟响起婴儿初啼般的开片声。墨天看到祭坛下的暗河开始倒流,河底沉着数百个未开封的匣钵,每个都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是养器胎。”小香的节气金丝缠住三个正在下沉的匣钵,“活婴封入窑器孕养百年,开窑时便是器灵降世之日。”她扯开某个匣钵的封泥,里面蜷缩的瓷婴突然睁开双眼,瞳孔是用曜变结晶镶嵌的。
阿黎的漆线在河面织出八卦阵,却被突然跃出的铁釉鲤鱼撞破。墨天抓起把窑砂投入水中,砂粒竟化作《景德镇陶录》中的镇水兽。当镇水兽咬住铁釉鲤鱼的瞬间,暗河突然干涸,露出河床上用胎发编织的巨型窑网。
“小心脚下!”小香的金丝缠住墨天脚踝,他刚才站立的地面突然塌陷。在坠落的陶片中,墨天看到明代装窑的幻象——戴傩面的窑工正将哭嚎的孕妇推入窑口,孕妇腹中的胎儿竟在烈火中化作曜变光斑。
阿黎甩出漆线缠住洞顶钟乳石:“这些不是普通陶片,是历代窑变的残次品!”她扯落的钟乳石在落地瞬间变成青瓷碎片,每片都映出个哭泣的器灵。某个刻着“太平通宝”的瓷片突然飞起,在墨天手臂割出血痕。
小香突然将曜变盏倒扣在祭坛中央,盏内血字化作八条赤蛇钻入地缝。随着地底传来的轰鸣声,九座微型龙窑破土而出,每座窑口都吞吐着不同颜色的窑变火焰。墨天闻到熟悉的松烟味——这分明是古籍记载的“九宫窑”!
“烧毁养器胎的母窑!”小香将节气金丝系在墨天腕上,“用廖家的一窑九变之法!”她话音未落,九座龙窑同时喷出胎衣燃烧的青烟。墨天抓起阿黎递来的漆线雕火钳,夹起块带血的窑汗投入最近的火口。
惊变在瞬间发生。
第一座龙窑炸开时,飞出的不是瓷片而是胎发。发丝在空中结成《窑神谱》,谱上每个名字都滴着釉泪。第二座龙窑淌出铁红色的“窑母乳”,液体所到之处,陶胎全都膨胀成孕妇肚腹的形状。
当墨天将曜变残片投入第三座龙窑时,窑口突然传出清亮的儿歌:
“窑门开,窑门关/弟弟妹妹坐瓷盘/爹爹添柴娘哭喊/烧出个娃娃换铜板……”
小香的苏绣发带突然勒紧,她盯着从第五座龙窑爬出的瓷婴:“是器灵反噬!快封住……”话未说完,六个瓷婴已扑到她身上啃咬节气金丝。阿黎甩出漆线缠住瓷婴,线头却被他们口中的窑火熔断。
墨天突然想起祖父说过的“窑变镇魂术”。他咬破手指在香炉画出血符,三足蟾蜍猛然膨胀成磨盘大小,背上的金钱纹喷出混着窑砂的暴雨。雨点击中瓷婴的瞬间,他们额间的曜变斑突然脱落,露出底下漆黑的窑钉孔。
“就是现在!”小香将《天工开物》撕下一页投入火中。燃烧的纸灰化作七十二道窑规铁链,将瓷婴们锁回龙窑。墨天趁机将支钉扎进九宫窑中心,地底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所有陶胎同时迸出蛛网般的开片纹。
当最后一座龙窑崩塌时,祭坛上浮现出完整的曜变天目盏。盏心不再是不祥的血字,而是用金丝镶嵌的《窑务训》:“泥性通人性,火德即天德”。小香轻触盏沿的鹧鸪斑,斑纹突然舒展成凤凰羽翼,带着三人冲出开始坍塌的洞窟。
在坠落的陶片中,墨天看到那些未出世的器灵化作光点消散。某个光点掠过他耳边时,留下声带着窑火温度的叹息:“别让手艺吃了人心……”
随机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