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奈原以为易行知不爱说话,自然也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没想到竟然比他还游刃有余。
最后的那声“搭档”尾音微微扬起,像风吹起柳絮似的,扫得人心里发痒。
“嗯。”他心猿意马地一应,“就这么定了吧。”
其实就算易行知没有先提出合唱,叶奈本来也有这个打算。他跟小魔女说的并不是随口胡诌的借口,而是真的想找易行知合作古风歌。
跟导演组确定了合作分组后,两人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商量曲目。
叶奈走在易行知背后,看着他负剑的颀长身影,清冷中透着一丝寂寥,忽觉这一幕很眼熟。
“你为什么会想到做这套造型啊?”他忍不住问,“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之前看到你背着吉他往舞台上走的背影,我联想到的就是剑客。”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易行知一开始待的房间,远离了嘈杂的人群。
“是吗?”易行知似乎心情不错,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拿起放在旁边的吉他,“那就用‘剑’回答你吧。”
他轻轻一拨琴弦,唱道:“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叶奈听笑了:“你还有过这时期呢?”
易行知微微勾起嘴角没有回答,随意地拨弄着吉他,琴弦随着他手指的拨动发出温润的低鸣。
“合唱想唱什么?”
“你最后一首唱什么?”
叶奈估计易行知跟他一样,因为档期问题只会录一期,当场揭晓身份。
“《迷途不返》。”
“原创摇滚?”
“嗯。”易行知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猜的。”叶奈手一撑,坐上了一张桌子,“这种时候不就应该唱个人风格最强的歌么?不过……”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但又觉得这种事直说有点缺心眼儿。
易行知看着他:“憋着半截话不说,不难受么?”
“不应该是你只听到半截话难受么?”叶奈反问。
“行。”易行知妥协得很快,声音里透着笑意,“那你能让我不这么难受吗?”
叶奈也觉得好笑,还是把话说完了:“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还挺叛逆的。”
易行知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等着下文。
“你上次唱《芒》的时候,我看到有人说你蹭乐队流量,总是唱跟以前风格类似的摇滚。”叶奈坐在桌上,脚随着易行知弹的和弦点着地,“结果这次你居然还要唱,一点没把人放在眼里啊。”
易行知手一顿,但没回避这个问题。
“本来飞渡的歌就有很多是我写的,我现在的歌风格类似很正常吧。人的喜好不会说变就变,我也不想为了那些人改变我的喜好。”他低头扫了下弦,“反正他们也拿我无可奈何。”
最后一句是叶奈的说唱《无可奈何》里最广为流传的歌词。
叶奈本来听得认真,没想到易行知会突然冒出这句,还是平平淡淡念出来的,毫无曲调可言。
“你居然还知道这个?”他一下就又没绷住笑,“不过像个reader。”
易行知唇角微微一弯,又扫了几下弦,说回了正题:“合唱确定唱古风类型了吗?”
“嗯,你想唱吗?”
“经典《倾尽天下》,意境《非鱼》,上难度《牵丝戏》,故事感《琴师》,怀旧《此生不换》。”易行知报出一连串古风歌供他选择。
叶奈一直没听他明确表态,本来还担心他对于唱古风歌的意愿不强,没想到他连曲目都想好了。
“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刚才你跟小魔女说要合唱古风的时候,我就开始想了。”易行知云淡风轻地弹着吉他,“不过这个风格我的曲库储备不多,你还有什么其他选项吗?”
“不用了,就《此生不换》吧。”叶奈几乎没犹豫,很快就确定了,“气势恢弘,情感深刻,还有点情怀加持,挺想在舞台上演绎试试的。”
易行知反而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不会选这首,所以才放在最后说的。”
“为什么,没想到rapper也会唱情歌?”
“倒也不是,可能就是……”易行知想了想道,“不符合你一贯的气质?”
“哎不是,我在你心里到底什么形象啊?”叶奈说完才发现这话有那么一点怪异。
“就是你现在的形象。”易行知似乎没有察觉,看着他的盔甲说,“你说唱的时候很有横刀立马纵横沙场的感觉。”
叶奈伸手在空中虚劈了一下:“还是以一当十的那种是吧?”
“嗯,而且是嫌其他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的那种。”易行知补充道。
两人一起笑起来,忽然听见虚掩的门外传来说话声。
“哎先别敲门!”
叶奈听出那是他助理九九的声音。
“为什么?”
易行知也分辨出了他助理阿越的声音。
“现在氛围正好呢!”九九压低了音量,语气中透着难掩的兴奋。
“什么氛围?”阿越一头雾水。
“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那跟我说说?”叶奈一把拉开房门,抱臂斜倚在门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外的人,“什么氛围?”
九九顿时僵住,半天才扯出一个笑:“呃,就是,你们讨论合唱曲目的氛围啊,我觉得不宜中途打扰嘛。”
叶奈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也懒得再多问,只说:“现在讨论完了。”
“哦,那什么,”九九一拽阿越,“你刚才不是找易哥吗,有什么事快说啊。”
阿越视线扫向叶奈和九九,没有立刻开口,似乎有些为难。
叶奈会意,朝九九一扬下巴:“走,我们先去那边。”
“没事。”易行知抬手搭住叶奈肩膀,止住他要走的动作,对阿越说:“你直接说吧。”
他都这么说了,阿越也不再犹豫:“我刚才从那边过来,听见有个嘉宾说他要唱《绚烂》。”
《绚烂》是飞渡乐队的成名作之一,是易行知和吴成遥共同创作的。连叶奈这种不关注乐队的人都会哼几句副歌,传播度很广。
只是现在一提起飞渡,公众总会因为乐队的解散而惋惜,迁怒于他们认为的始作俑者易行知,然后一通谩骂。
因此在飞渡解散后,还没有人唱过他们的歌,以免招惹是非。
“导演组那边同意了?”叶奈问。
“嗯,反正没人提出反对。”阿越说。
显然是节目组又找到流量密码,不愿意放过这种机会了。
即使只是有嘉宾唱飞渡的歌,都会引起不少讨论,更何况现在易行知还参加了节目,等后面一揭晓身份,势必更会掀起一轮猛烈攻势。
“唱就唱吧。”易行知的语气还是很淡,只是脸上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又恢复了惯常的漠然。
叶奈目光扫向人群:“是哪个嘉宾啊?”
“就是那个魔术师。”阿越不敢随便伸手指人,只悄悄用眼神示意了对方所在的位置,“我没认出是谁。”
叶奈顺着看过去,看见了身穿黑色斗篷,戴着礼帽和面具的魔术师。
他有印象,这人已经连续录制了好几期,一直没被猜出身份。但他没听对方唱歌,刚才也没说过话,不知道是谁,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
或许只是个喜欢飞渡的歌,没考虑那么多的人?
又或者是易行知得罪过的人,趁此机会报复一手?
管他是谁呢,叶奈抬脚就往那边走。
“你干嘛去?”易行知问。
“跟他聊聊。”叶奈脚步没停,“至少看一看他什么态度。”
他最烦坐以待毙的被动感觉。
虽然这事跟他关系不大,但现在易行知和他组了队,他就自动把对方的事归为了团队的事,没有坐视不管的理。
易行知没阻拦,随他一起走了过去。魔术师刚跟导演组协调完,正要找队友商量舞台的设计。
“打扰。”叶奈抬起一只手,开门见山道,“听说你要唱《绚烂》?”
“你们怎么知道的?”魔术师站定,愉快道,“我一直想唱首摇滚,就准备靠这次圆梦了。”
叶奈听他声音有点耳熟,似乎是个认识的人,但又分辨不出是谁。
“摇滚那么多,怎么偏偏想起唱飞渡的?”他不喜欢迂回作战,直接就问了。
魔术师一愣,大概没想到他是特意来问这个的,顿了顿才说:“飞渡解散这事儿挺可惜的,我就想着观众好久没听到他们的歌了,也不能让好歌一直被埋没啊。”
要是换个人说这话,叶奈说不定就信了,可这声音似乎在他潜意识里植入了不好的印象,总觉得这人有些冠冕堂皇。
“但你要真唱了,难免会牵扯出一系列对乐队成员的非议吧。”他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魔术师终于不再一味说些漂亮的场面话,“如果我只是唱首歌,就能让谁遭受千夫所指,那只能说明这人确实做了错事,承担相应的后果也是应该的。”
听出他意有所指,就是冲着易行知来的,叶奈最后那点客气也没了:“那如果大众是被误导了,这人是被诬陷的呢?你这算不算是恶意引发网暴,蓄意挑事?”
魔术师将帽檐往上一推,看向叶奈:“你这就说重了吧?不过是一首歌而已,要冠上这么大的罪名吗?太小题大做了。”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叶奈也盯视着他,看见对方明显透出敌意的目光,总算想起是谁了。
……难怪没有好印象。
只是为什么他要针对易行知?他俩什么时候结的梁子?
“不管我怎么想,你都无权干涉我的选曲吧?”魔术师语气越发不善,随即放低了音量,“而且我猜,你应该只会录这一期吧?所以就别管我的事了,反正下期我还在这儿,你也管不了,还是多费点心思在你自己那档节目上吧,省得下场比赛又是倒数第一,我都替你着急。”
看来对方也认出他了。
叶奈正想彻底撕破脸,却听旁边一直沉默的人忽然开了口。
“你安心留在这儿唱歌吧。”易行知不疾不徐道,“再唱几期估计也没人猜得出你是谁,就别操心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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