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猴王威立！天降“神兵”！

独眼龙那濒死前的咆哮，挟裹着它一生积累的凶煞与怨毒，如同实质的音波，在山谷间疯狂冲撞，震得悬崖上的碎石簌簌直掉，连远处的瀑布声都仿佛被压低了。紧接着，那庞大如山的身躯，拖着一条废腿，却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惊人速度，化作一道腥臭的残影，朝着孙小圣猛扑而来！

大地在它沉重的脚步下微微颤抖，每一次蹬踏都在坚硬的岩石上留下浅坑。那仅剩的独眼，此刻已被疯狂和血丝彻底染红，死死锁定着孙小圣，里面翻腾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个金毛猴子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土腥味，还有独眼龙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人作呕的妖气。

面对这裹挟着死亡与毁灭的最后一扑，孙小圣却如同怒海中的礁石，身形微沉，双腿岔开，稳稳扎根在乱石之上。他的眼神锐利而冰冷，金色的竖瞳中倒映着独眼龙狰狞的身影，却没有半分慌乱，只有近乎残酷的冷静。他的肌肉如磐石般紧绷，呼吸悠长而平稳，仿佛与这片杀机四伏的乱石坡融为了一体，每一个毛孔都在感知着对手的动作和气流的变化。

他甚至还有闲暇，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只躲在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小猴子，那是刚失去母亲不久的幼崽，此刻正惊恐地看着这如同末日降临的一幕。这一瞥，让孙小圣眼底的冰冷更添了几分决绝。

“就是现在！”孙小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独眼龙沉重的喘息和喉咙里的低吼，清晰地钻入每一个埋伏的猴子耳中。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

“绷！”“绷！”两侧的黑暗中，两根早已蓄势待发、比成年猴子大腿还粗的坚韧藤蔓，如同两条潜伏的巨蟒，猛地从地面弹射而起！藤蔓上布满了精心打磨的倒刺，精准无比地缠向独眼龙那条尚且完好的前腿和一条后腿！这是猴群智慧和汗水的结晶，最后的杀招！

独眼龙冲势太猛，加上视野受损和濒死的疯狂，根本没注意到脚下的陷阱！它只觉得腿上一紧，一股巨大的、难以抗拒的拉扯力传来！

“嗷！！”

它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瞬间失去平衡，如同被绊倒的巨人，巨大的惯性带着它向前狼狈地翻滚出去！坚硬的岩石地面在它沉重的身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石四溅！

但独眼龙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即使被绊倒，它依然试图用那条完好的前腿撑地，想要重新站起！藤蔓被绷得笔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似乎随时可能断裂！几只负责拉扯藤蔓的老猴子死死地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双脚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手臂上的肌肉虬结，青筋暴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放！！！”高处负责滚石的猴子们发出了嘶哑的吼声！他们用肩膀、用后背，甚至用牙齿咬着撬棍，拼尽全力推动着那几块早已松动的巨石！一块巨石在推动时稍微偏离了预定轨道，负责推它的那只老猴脚下一滑，险些摔下陡坡，幸好被旁边的同伴一把拉住！

“轰隆隆——！！”

巨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裹挟着烟尘和碎屑，从陡坡上呼啸而下！目标，正是那翻滚在地、试图挣扎起身的独眼龙！

“噗通！”“咔嚓！”“噗！”

沉闷得令人牙酸的撞击声接连响起！一块巨石正中独眼龙的脊背，发出令人心悸的骨裂声！另一块则狠狠砸在它的头颅侧面！还有无数碎石崩溅开来，如同冰雹般砸在它身上！

“呜——呃！”

独眼龙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如同破风箱般的闷哼，翻滚的势头被彻底遏制，庞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更要命的是，几块锋利的碎石片，不偏不倚地崩进了它那只本就模糊不清的独眼！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

独眼龙疯狂地甩动着它那颗硕大而沉重的头颅，试图摆脱眼中的异物，但碎石嵌入太深，每一次甩动都带来更深的痛苦和更多的鲜血涌出！它的世界，彻底陷入了一片血红与黑暗！

视野，被彻底剥夺！平衡感，也因头部的重创而变得混乱！

“吼！！！”孙小圣终于爆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如同惊雷般的嘶吼！这吼声不再仅仅是命令，更是复仇的号角，是宣泄，是引导所有猴子释放心中恐惧与仇恨的战歌！“为了死去的兄弟！为了我们的家园！报——仇——！！！”

“吱吱吱！！”

“嗷嗷嗷！！”

刹那间，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终于喷发！所有隐藏在暗处的猴子，老的、少的、公的、母的，眼中燃烧着同样的复仇火焰，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向那头暂时失去反抗能力的庞然大物！

恐惧？早就在刚才的陷阱和滚石奏效时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最原始、最炽烈的恨意！

它们扑了上去！有的猴子死死抱住独眼龙粗壮的后腿，用尽全身力气撕咬，尖牙深深嵌入那坚韧的皮肉，哪怕被甩飞出去，也立刻爬起来再次扑上！有的猴子捡起地上锋利的石块，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向独眼龙的脑袋、脊背，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更多的猴子，则举起手中简陋却致命的石矛、木矛，朝着独眼龙身上任何柔软的、可以造成伤害的地方——腹部、脖颈、伤口处——疯狂地猛戳！

“噗嗤！”“噗嗤！”

矛尖刺入肉体的声音不绝于耳！鲜血如同泉涌，将这片乱石坡彻底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猩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混杂着猴子们兴奋而狂暴的嘶吼声！

然而，困兽犹斗！即使身受重创、双目失明，独眼龙的凶性并未完全泯灭！它在剧痛和围攻下疯狂地扭动、翻滚、甩动着脑袋，那对锋利如刀的獠牙在黑暗中胡乱挥舞，依然带着致命的威胁！

“嗷！”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只冲得太靠前的年轻公猴，躲闪不及，被疯狂甩动的獠牙狠狠扫中胸腹！它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高高抛起，撞在一块巨石上，滑落在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这血腥的一幕，非但没有吓退猴群，反而激起了它们更深的凶性！

“杀！！！”

就在这片血腥、混乱、原始的杀戮漩涡中心，一道金红色的身影动了！孙小圣！他没有第一时间加入围攻，而是一直在冷静地观察，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等待着最佳的、也是最终结的时机！他看到了那只年轻公猴的惨死，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但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冰冷！

就是现在！

独眼龙刚刚甩飞那只倒霉的猴子，庞大的身躯因为用力过猛而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僵直！它的头颅因为剧痛和失血，微微垂下，那只被碎石和血污彻底糊住的、仅存的眼睛，暴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空档！

孙小圣动了！他脚下猛地发力，如同离弦之箭，不，更像是一道金色的闪电！他没有从正面冲击，而是利用独眼龙的视觉盲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蹬踏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岩石！

强大的爆发力让他高高跃起！人在半空，他的身体舒展，每一块肌肉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双手紧握着那根他亲自打磨、最为尖利、矛尖在惨白月光下闪烁着森然寒芒的石矛！他的眼神，专注到了极点，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矛尖即将刺入的目标！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所有对逝去同伴的承诺！所有对生存的渴望！全部汇聚于这一刺！

“死——！！！”

一声低吼，如同闷雷，从孙小圣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石矛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划出一道冷厉的弧线，如同一道黑色的死亡闪电，精准无误地、携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地、深深地、贯穿了那层已经被血污和碎石覆盖的眼皮，扎入了独眼龙那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要害——眼眶深处！

“噗嗤——！！！”

那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矛尖入肉都要沉闷、都要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是某种坚韧的屏障被彻底捅破，又像是生命之火被瞬间浇灭！

“嗷——————呃啊啊啊啊！！！！！”

独眼龙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雷电劈中，猛地僵直！紧接着，它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声、凄厉到了极点、扭曲到了极致、充满了无尽痛苦、绝望和怨毒的悲鸣！那声音不再是咆哮，而是灵魂被彻底撕碎的哀嚎！

这声悲鸣是如此的骇人，以至于周围疯狂围攻的猴子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惊恐地后退了几步，捂住了耳朵！

悲鸣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

独眼龙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四肢胡乱地蹬踏着，将地面刨出道道深痕。它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似乎还想发出什么声音，但只有腥臭的血沫不断涌出。那根深深扎入眼眶的石矛，随着它的抽搐微微晃动，矛尾兀自颤抖不休。几息之后，所有的挣扎都停止了。

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那庞大如小山般的身躯猛地一软，彻底瘫倒在地，再无声息。只有汩汩的鲜血，还在从眼眶和全身无数的伤口中不断流出，汇聚成一滩滩暗红的血泊，在冰冷的月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死了。

这个给花果山猴群带来了无尽恐惧和伤亡的宿敌，这个让孙小圣第一次体会到生死搏杀残酷的凶兽，终于，彻底地，死在了他的手中。

整个乱石坡，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夜风吹过山谷的呜咽声，远处瀑布永恒不变的轰鸣声，以及猴子们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所有的猴子，都愣愣地看着那庞大的、一动不动的尸体，又看看那个站在尸体旁，身上溅满了鲜血，胸膛剧烈起伏，手中还保持着前刺姿势的金毛猴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几秒钟，也许是十几秒钟。

一只离得最近的老猴，颤抖着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独眼龙冰冷的尸体。

没有反应。

真的死了！

“呜……”那老猴先是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随即猛地抬起头，张开嘴，发出了变了调的、狂喜的嚎叫！

“嗷——！！！！！！”

这声嚎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死寂！

“赢了！！”

“大王杀死了它！！”

“独眼龙死了！我们赢了！！”

“吱吱吱——！！嗷嗷嗷——！！！”

如同山洪暴发，如同积蓄已久的岩浆喷涌！所有幸存的猴子，在短暂的呆滞后，爆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疯狂、都要响亮、都要震耳欲聋的欢呼！

它们扔掉手中的石块和木矛，兴奋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原始而狂野的咆哮！它们互相拥抱着，又蹦又跳，甚至激动地在地上打滚！有的猴子冲到独眼龙的尸体旁，狠狠地踹上几脚，发出泄愤般的嘶吼！更多的猴子，则将目光投向了孙小圣，那目光中充满了狂热、崇拜，以及前所未有的——敬畏！

白猿长老拄着拐杖，在两只小猴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孙小圣面前。它浑浊的老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残存的惊惧，随即被浓浓的、几乎化不开的震撼与敬畏所取代。它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煞气未消的金毛猴王，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在所有猴子的注视下，做出了一个让猴群更加骚动的动作——它松开搀扶的小猴，用尽全身力气，将额头深深地触碰到了沾满血污和泥土的地面上。

这是一个臣服的姿态，一个彻底将自身乃至整个族群的命运，都托付给眼前这位新王的姿态。

孙小圣默默地看着白猿长老的动作，没有立刻去扶。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气的浊气，紧握石矛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他将那根依然滴着独眼龙脑浆和血液的石矛，用力从其眼眶中拔了出来，“哐当”一声，随手扔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环视四周。猴子们的欢呼声如同潮水，一声高过一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但这些声音，听在他耳中，却仿佛隔着一层什么，显得有些遥远。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兴奋到扭曲的面孔，扫过死去的独眼野猪，最终落在了不远处那具年轻公猴冰冷的尸体上，以及自己肩膀上那道火辣辣疼痛、还在渗血的伤口。

胜利的喜悦，被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责任”和“代价”的东西冲淡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思绪，走上前，将白猿长老搀扶起来。

“长老不必如此。”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此战，非我一人之功，乃我花果山全体猴众，同心协力之功！”

随即，他走到独眼龙那庞大如小山的尸体旁，忍着肩膀的疼痛，再次发力，将那两根最为粗壮、最为锋利的獠牙给硬生生掰了下来！獠牙上还带着温热的血迹和碎肉。

他拿着这对象征着力量和勇气的獠牙，走到了之前作战最为勇猛、第一个带头冲锋、身上挂彩最多的那只壮年公猴面前。这公猴正激动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崇拜。

“此獠牙，象征勇猛！你，当之无愧！”孙小圣将獠牙郑重地交到它手中。

那公猴激动得浑身颤抖，接过沉重的獠牙，学着白猿长老的样子，也想跪下，却被孙小圣一把托住。

“站起来！”孙小圣沉声道，“我花果山的勇士，不跪天，不跪地，只敬同袍，只拜先烈！”

随后，他开始指挥猴群分割战利品。“将最好的肉，分给受伤的兄弟和长老们！其余的，所有参与战斗的猴子，无论老幼，皆有份！这是我们用鲜血换来的！是对死去的兄弟们，最好的告慰！”

在他的指挥下，猴群虽然依旧兴奋，但开始变得井然有序。受伤的猴子被优先照顾，年老的猴子得到了尊重，其余的猴子也按照功劳大小和需求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血食。没有争抢，没有不满，只有对新猴王深深的信服。

篝火燃得更旺了，油脂滴落在火焰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浓郁的肉香弥漫在整个山谷。猴子们围着篝火，大口撕咬着烤熟的野猪肉，互相炫耀着伤口，用含糊不清的语言和夸张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吹嘘着刚才的战斗，宣泄着胜利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整个花果山，似乎都沉浸在这场来之不易的、血腥却酣畅淋漓的狂欢之中。

孙小圣没有加入狂欢。他独自坐在一块离篝火稍远的、较高的岩石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撕下一小块烤得焦黄的肉，慢慢咀嚼着，却感觉有些食不知味。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这场胜利并非没有代价。

他看着那些欢腾的族人，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脑海中反复回荡的，是那只年轻公猴倒下时的惨叫，是白猿长老臣服时的眼神，是自己刺出最后一矛时的冰冷决绝。如果不是当初自己贸然挑衅独眼龙，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牺牲？力量……拥有力量固然重要，但如何掌控力量，如何承担拥有力量所带来的责任，似乎是更需要思考的问题。

还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前那撮与众不同的金色猴毛。那如同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