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59年,天气清冽的冬至日。
秦都,咸阳,章台宫之上阑殿。
“你说什么?亡秦必赵!”
一道声音如利刃撕裂了肃静,秦王嬴稷的双眸这一刻似在喷火,脸上绷起的老人斑都在微微颤动。
“老大王息怒!并非是臣斗胆所说,是神镜给出的预言。”
秦太史令还没有意识到已大祸临头,仍眯眼顾盼着王案上宝光粲然的神器。
“我父惠文王留下的神器,名曰‘气-运-鉴’。”秦王稷一字一顿地纠正,语调比寻常讲话重了好几分,“不是什么神镜,是少梁神鉴。”
“是,老大王,传国神器气运鉴启示:大秦社稷,二世而亡,国祚还剩50年,亡秦者赵。”
程间一生信奉正直和忠诚,恪守古之良史的遗风。
长期秉烛夜读的勤奋让他视力不佳,浑然没注意到,参加特别宫宴的其他几位,一个个早已是如坐针毡。
秦王霍然而起,气势赫赫,此刻的他根本不像是个年逾七旬的耄耋老者,除了犹自在抽动的古稀面容。
“寡人不信……”
声音比殿外的气温还冷,筋骨显著的苍老右手握向了剑柄。
偌大的华殿,在场者却屈指可数,能有幸参加今日特别宫宴,是秦臣无不向往的莫大荣耀。
秦王嬴稷出生于冬至日,他来到这个世界已74个年头,今日是虚岁寿诞75的大日子,好日子!
孰料,太史令程间,殿上为王祈福于镇国神器,却大煞风景!
自在位的第八年起,嬴稷每逢他的寿辰华诞,必要献祭祈福于秦惠文王留下的气运宝鉴,好求问来年的运势。
这一特别仪式,迄今已经坚持了正好四十年。
每逢这个特殊的日子,都是由太史令来替王诠释神器的意志。
然而,这一次,老大王求问的却是子孙们的运程如何?
或许,是他认为自己离作古之年不很远了,才萌生这个前所未有的念头。
王案上,神器“少梁神鉴”散发着紫青色的光芒,它以往给出的启示从来灵验无比!
秦王稷的眸光由燃烧到冰冷,罩定了太子安国君,诸多王子中唯一有资格在场的。
年过五旬的储君面容僵硬,其他人噤若寒蝉,沉寂的大殿落针可闻。
“铿…”王者之剑出鞘。
眼见得太史令倒在血泊中,在场者无不心头一寒,却又松了口气。
“这下,唯有老大王看到那神鉴显露的内容,太史令的家人也得以幸免,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又见剑起剑落。
“锵…”刺耳的一声爆响。
“当……”王者的半截断剑落在地上,嘤嗡的余韵未已。
神鉴不仅震断了秦王的宝剑,更是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光芒,所有人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时,神器全然不见踪迹,兀立的王者胸口在剧烈起伏。
“大王!”
“父王…”
“王兄!”
“镇定!寡人还…好~着呢!咳咳咳……”
鲜血从王的口中涌出,花白的胡须当即血色洇然。
“应侯,武安君……”
秦相范雎和大将白起闻声而起,神色一个赛一个的肃然。
“寡人,要-灭-赵,就在明-年!”
老迈的身躯犹自在颤抖,颁下的王命却硬气无比!
……
五年之后,赵国依旧存在。
北境的半夏阳光洒在梁见清和他的白马身上,不温不火。
天青如洗,阴山上下锦绣如画。
“滚蛋吧!惶恐。”
梁见清,已经彻底走出了迷惘。
“我本一心求死,却意外重获生命。所以,要让一切都不一样!”
“身陷的是战国,我如今是将军李牧,北境总督,背负着北三郡的五十万军民!”
细碎的草屑纷纷飘落,那是他之前信手揪来的树叶,想着心事就撕碎了,在脚下积了一圈。
“穿越来此,煎熬了好几年,还是倒着活的越来越年轻!或许,抵达真实年纪的那一刻,我就又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空出的手握向了佩剑。
“面对的是天下苦之久矣的暴秦,有啥可顾忌的?干它就是了!怎么着都得干死了秦国!”
在21世纪的梁见清,只是个普通青年,从小到大都平淡无奇,除了那场不堪回首的厄运袭身。
但他有一样特别的,就是认准了的事情,会毅然决然地去做,哪怕是就像之前谋杀他自己一样。
脑海里风起云涌,遭命运践踏的憋屈,被施了魔法一般的穿越,之后的一路挣扎,目睹的各种悲惨……
“锵——”
剑芒绽放,将军之剑出鞘。
“我已经对荆棘命运说不过一次了,再来一次又有何惧?”
利刃抹过手掌,李牧神色决然,一点不以为自己的念头属于疯狂。
“唯有灭秦,才有天下升平。要去做的,就是这像是疯狂的事情!”
沥沥热血滴落草地上,突然间,又是不期而遇的雾团,闯入脑海,弥漫和盘踞,不容任何抗拒。
“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一道沧桑遥远的声音在震荡,“心即世界,不假外求!”
“你是谁?”尽管这一刻人届恍惚,李牧的意识当即发出反问。
“你要做的,就是踏碎险阻,重塑这个世界的法则。”
答非所问,却真切来自于那个意志,无形而有质,于李牧的脑海中。
“你怎么知道我要仗剑挑战?为了不一样的世界!你还知道什么?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意志感受到李牧的愠怒:“你,不用纠结我是谁?按你的想法,坚决做下去!”
如遭梦魇一般,李牧想动而不得。
“我会看到的,正如此时此刻,你让我感到欣慰。”那沧桑的声音多了分温和。
威压开始减轻,然而,手中的宝剑却又发出嘤鸣,迸射出光彩。
目光所及,李牧更为愕然:师傅留下的佩剑,赫然多出一个璀璨的徽纹。
“北伐军的徽章!怎么会如此?”
剑柄上方一寸之处,圆形外廓内的深蓝色背景,中间象征光明的白日,十二道光芒代表着一年十二个月。
这徽章李牧很熟悉,影视剧里北伐军的将士,灰色大檐帽上镶嵌的那种,看《建军大业》时还专门留心过的。
身体还失控地僵着,李牧的意识却保持着清醒。
“这是送你的特别礼物!”那意志的沉压继续撤下,“意志凝烙,愿它荣耀你的将军之路。”
言出法随一般,强烈的暖流由虚空涌入体内,取而代之沉压感,弥漫到四肢百骸,宛如实质,令原本就沸腾的热血更为滚烫。
手掌轻抚于剑刃,李牧终于能动弹了,头脑也恢复了澄澈。
那道突如其来的意志彻底消失了,利刃上的军徽依然光芒不散。
“祂不是恶意的。”李牧冷静判断,“虽然,竟是以这种直达人心的震撼方式!”
一直就有种感觉,有双眼睛在冥冥中注视着自己,仿佛身在被人凝视的世界中。
祂在今天登场了,心灵灌输,还对自己施加奇迹。
诡谲的是,祂并非那个神秘女子,离奇空降到这个世界之前,自己于大理洱海边上遇到的美丽女子。
来无影而去无踪的祂,是一个男性的存在。
震撼未消,李牧的信念却更为坚定。
凭自己离奇到奇葩的遭遇,面对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他现在的态度是相信就是最好。
再者,想想看,轰轰烈烈的北伐战争,虽然比自己所来的年代早了近百年,也是推动国家和民族进步,国民革命军的前辈们。
作为穿越者,在这古人的世界,本来就可谓是天赋异禀!
他正擎将军之剑,将掌中的热血涂抹在锋刃上,沉声血誓:“我是无名之辈的梁见清,更是赵国的将军李牧!苍天大地,请为我见证……”
宝剑入鞘,李牧眺望向北,阴山峰峦叠嶂。
“当务之急,先狠狠地坑一把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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