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3章

“他爹的,龟儿子。”

李晓好站在八楼的独立卫生间,一边猛搓手腕,一边低声咒骂。那个秃顶、镶着金牙的男人死拉着她的手不放。要不是她当机立断地哭了出来,把那颗金牙吓了一跳,她根本挣不开。趁着对方一松手,她立刻甩开,假装受惊,一鼓作气冲出包间——身后是一阵哄笑。

“哎。”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戏码她少说也演了快十次。她每次跑出来后都会问自己一句:尴尬吗?不。跑不掉才尴尬。

嗡嗡嗡——

李晓好甩干手上的水,来不及烘干,就接起了电话。

“带三瓶1995年的叉吐嚯布里翁,608。”

神经病吧?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挂了电话。真是,一如既往地没礼貌。

她把手机塞回随身带的手链包里,右手掐了个兰花指,晃着手,学着莫理晃酒杯的样子,对着镜子慢悠悠地说:

“带三瓶1995年的——叉——吐——嚯——布里翁。”

“哈哈哈。”李晓好对着镜子笑了起来。莫小姐念酒名,法语鼻音被她念得像感冒鼻塞,活像她老家邻居张奶奶喝醉后,双手合十念佛教《提神咒》: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

“还能不能行啊?莫小姐。”李晓好对着镜子说。

“哎。”她又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曾经为了搞懂每一款酒的名字、产地、年份、特征,买了一个记事本,记下了整整1013个酒名。每一款都要配着外语App反复听发音、练发音。

就刚刚莫小姐点的这款 Chteau Haut-Brion,她足足学了半小时才发音准确。如果不是她对这款酒太熟,刚刚还真听不出来莫理说的是哪一款。

“Chteau Haut-Brion。”她对着镜子念了一遍。可即使念对了又能怎样?没人会给她颁个“年度最佳酒名背诵者”。

莫理就算把酒名念成佛咒,也照样活得潇洒。佛祖不会因为她的冒犯,就从莲台上站起来,踹她一脚吧。

“念对酒名,不重要。”李晓好自言自语。念得再标准,命运想踹你一脚。就踹了。

她把手伸进感应式烘干机下,风“嘶嘶嘶”地吹出来。她听着机器运转的声音,手上的水分一点点被烘干。

三瓶 Chteau Haut-Brion,提成六百块,不少了。该去送酒了。

程舒然端着水杯,听见莫理说:“舒然姐,你知道吗?我哥可是有个远大目标的人啊!”

程舒然朝她点了点下巴。果然,开始了。莫家那块东区地皮最近正找远衡要投资,她还以为莫理今晚组局,是想旁敲侧击,套她几句关于远衡的计划。还是她高看了这女人。“我哥”一出口,目的就摆明了——打听莫策腾和她的关系。低级又无趣。问一百个问题也问不到点上。再过十五分钟,就走人。

莫理又接着说:“他说这一生要睡够一千个女人。现在已经快完成十分之一了。”

程舒然想:你怎么知道他完成了十分之一?你是你哥的床吗?她瞟了一眼莫理翘着的手指,等她继续演。

“我哥还说,女人对他来说,就像卫生棉——用完就得丢,必须丢。”

莫理终于说完了。

程舒然喝了一口柠檬水,压下那口气,心里冷笑:这脑残女人,居然把男人侮辱女人的说辞摆在全是女人的局上,是恶心我,还是想羞辱我?

她抬眼:“莫小姐,你用卫生棉吗?”

“舒然,莫理不用卫生棉。”周雨瑶接得干脆。

“真的吗?”王唐糖一脸玩味,“阿理,你不会做了变性手术吧?”

“阿理,不会真做了变性手术吧?”李亚蕊接口。

莫理笑了一声,“碰”地将红酒杯放回茶几,双手抱臂,盯着李亚蕊:“亚蕊,玩笑不能乱开。”

“你用吗?”李亚蕊问。

莫理抱臂不语。

王唐糖大笑:“阿理,开玩笑啦,别当真。你和你哥其实也差不多,一个月换四五个女朋友,勤快得很。”

“我可比他大方。”莫理轻描淡写,“我从不让我的女伴吃亏。”

程舒然又抿了一口水。她是真没想到,莫理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承认自己用没用卫生棉。她侧头瞥了莫理一眼,没再说话。

莫理却还追着问:“舒然姐,你对我哥的人生目标怎么看?”

——真是毫不知趣。程舒然端起水杯,沿用她一贯的处理方式:对不想回答的问题,她会在心里默数十秒,算是一种无声的拒绝。要是对方还不识趣,她会开口,但那句话一定让人不舒服。

一、二、三……六。

数到六,包间门被推开。

程舒然看见一个身形削瘦女人走了进来。黑色长裙,开衩高到大腿根,裙摆随步一晃,一截笔直的大腿露了出来。肤色冷白,黑裙一衬,美得刺眼。高跟鞋也是黑的,八厘米,踩在地毯上没有声响。女人抬眼看了过来。丹凤眼,眼睛特别亮。鼻梁挺直,鼻尖小巧,唇偏厚,鬓角落了几缕碎发,额头饱满干净——一张标准的美人脸,正经的那种,少见。程舒然的目光没收住,多停了几秒。反正那四秒早就用完了。她忽然想到书房里,那支插在长颈细口花瓶里的黑玫瑰。

这女人,就像那支黑玫瑰。

确实美。尤其是那双眼睛——黑亮黑亮的,闪着光。挺迷人的。

李晓好端着托盘半跪到茶几前,位置正好靠近程舒然和周雨瑶,对面则是莫理、王唐糖几人。

她扫了莫理一眼。那女人一向手脚不干净,只要挨得近,高跟鞋的鞋跟多半要在她腿上划来划去,运气不好,甚至会踩她背。莫理那双细长的眼像蛇,这女人一看过来,就让她起鸡皮疙瘩。而且,这女人还抠门。酒从不点贵的,姿态却拿得极高,颇有一种她是今晚消费最多的那个人。

总之,她不喜欢莫理,甚至厌恶。

“晓好,过来这边。”莫理说。

李晓好心里翻了个白眼,缓慢起身,跪了过去。刚侧身跪下,还没蹲稳,酒瓶都还没来得及摆上茶几,莫理的高跟鞋尖就踩在了她背上。一下,两下。她咽了咽口水,龟儿女人……老娘最多再忍你十次。十次之后,要是还敢踩老娘,我就!龟儿女人!

程舒然看到王唐糖用手推了推她旁边的李亚蕊,两人抿着嘴笑。她又看了一眼莫理的高跟鞋,正踩在那个女人背上,抿了抿唇,压下那口气。

“莫小姐,这是Chteau Haut-Brion,要开瓶吗?”李晓好忍着,她准备开完这瓶酒就走。莫理太过火了,也不知道今晚发生什么疯。真有病。已经踩了她五次了。

程舒然听见那个女人念“Chteau Haut-Brion”,女中音带着磁性,发音很标准,鼻音性感,一听就知道是下过功夫。配上那张黑玫瑰的脸,更显得迷人了。她喜欢用心做事的人。她听见莫理说了句:“开。”然后,这个脑残女人又踩了一脚——这一脚明显是加了力度的。那个叫“李晓好”的女人身体前倾,脸上却还带着笑。这笑太刺眼了。

程舒然刚准备说点什么,就见一个水杯从她这边飞过去,砸向莫理,水杯顺着莫理的脸擦过去,滚到了沙发上。

她侧头,看着周雨瑶。

周雨瑶冷笑了一声:“莫理你有毛病吗?有精神病就去医院。你还是不是个女人?别他爹的恶心我!”

李晓好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那个朝莫理扔水杯的女人。她鼻尖一酸,几秒后低下头,将托盘上的三瓶红酒摆出来,听见那个女人对她说:“你叫李晓好,对吗?”

“是的,女士。我叫李晓好,破晓的晓,好人的好。”李晓好抬眼回道。

周雨瑶点了点头,“我叫周雨瑶,过来这边开酒。”她抬手,指了指自己近旁的茶几。

李晓好瞟了一眼莫理,又扫了一眼包间里坐着的女人们。一个个贵气逼人,各有脸色,或阴沉,或带着笑容,或愤怒,或面无表情。她端起托盘,又跪了回去。

包间陷入沉默,没人说话。

程舒然看了莫理一眼——细长的眉,细长的眼,脸色难看——不到三秒就移开了视线。

这是她第三次见莫理。第一次,只是随意瞟了一眼,很快忘了;第二次,是周雨瑶提起她,说那是她的前女友。她记得周雨瑶说:“分手那天,我才知道自己是小五。”第三次,就是刚才这不到三秒的凝视——也是她第一次正眼看莫理。很丑。男人做派的女人,精致妆容也盖不住那股暴发户气质和她用“贫民区”一个做派。她从没问过周雨瑶,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像男人的女人”。懒得问,问了也不会懂。她很难想象,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怎么能忍受一个像男人的女人?她不明白,对方不会困惑吗:自己是在和男人谈恋爱,还是和女人?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怎么忍受一个“男人样”的女人,天天说什么“女人是需要扔掉的卫生棉”?又怎么忍受她满口“挑女人就像挑果盘”?更无法忍受的是——这种女人还会当众羞辱另一个女人。反正,她无法忍受。甚至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那种主动把脚递出去说“来缠我,越畸形越好”的女人,她——一眼都不会看。当然,她不是不能接受中性装扮。但如果那种装扮背后藏着的,是一种对“生为女人”的自卑——她就恶心。她胃不好。一恶心,就容易影响工作。耽误工作,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李晓好,你开的什么酒?”程舒然的声音在包间里响起。

王唐糖和莫理对视一眼,周雨瑶脸色发红,双手抱臂坐在那里。

李晓好没想到有人会问她酒名,扯出一个笑,将酒瓶的名字对准那位女士,说:“女士,我将为您们开 Chteau Haut-Brion,请确认。”

程舒然看着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扶着酒瓶,点了点头,又问:“李晓好,我叫程舒然。请问这款酒叫什么名字?”

“Chteau Haut-Brion。”

“你能讲慢一点吗?”

李晓好的笑容有点绷不住了,没想到今晚被人踩,还要被人当复读机。她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复述:“Chteau——Haut——Brion。”

程舒然点了点头,笑着说:“你的声音很好听,发音非常标准,每一个音都正确。”说完,她望了莫理一眼,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话。

李晓好隐约察觉到什么,又确认了一遍:“现在开 Chteau Haut-Brion,是吗?”

“对,请你现在为我们开 Chteau Haut-Brion。”程舒然说。

“好的,女士,现在为您们开 Chteau Haut-Brion。”

李晓好听见女人的发音,比外语 App 里那些范读还像法国人。而且,她确认了一件事:这女人,是在借酒名羞辱莫理,是在替她出气。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标准的桃花眼,鼻梁挺拔,中间有个细微的小节,唇薄,涂着大红唇。长得巴适得板!大美人!大美人还对她说了“请”,还说她叫程舒然。李晓好不确定是不是她想的那个“舒然”。暂且就理解成那个“神情舒爽”的‘舒’,加上“大自然”的“然”吧。念起来像风一样,好听。她喜欢有礼貌、懂得尊重人的人。程舒然。周雨瑶。今晚真是——运气好瞪了!

程舒然看着李晓好将银色开瓶器稳稳嵌进软木塞,瘦削的手臂绷紧,线条流畅,充满力量。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那种可以去做手模的手。她收回视线,冷静开口:

“莫理,给雨瑶道歉。”

她双手抱臂,目光落在莫理身上。

“为什么我要道歉?”莫理皱眉看着她,“是她先朝我扔水杯的。”

“啵——”

李晓好拔出了红酒瓶的软木塞。她瞟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另外两个女人。这两人常跟莫理一起来会所,一个叫唐糖,一个叫亚蕊,她听见她们互相这么称呼。此时,这两人一个看着她笑着,另一个手里端着果盘,都不说话。

包间里很安静。

李晓好拿出亚麻布,一一擦干净红酒杯。当她擦到第三个杯子时,居然听见莫理说了一声“对不起”。老天,快来听听——不可一世的女人也是会道歉的。今晚可真是,运气好瞪了。

周雨瑶抱着手臂说:“态度不好。我们的合作项目让三层利,否则,今晚的事我和你没完。”

莫理笑出了声:“周雨瑶,你别太过分了。”

“谁让你恶心我。”周雨瑶说。

程舒然看着莫理,就那样看着,不说话。

包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李晓好瞟了一眼莫理,忍着笑。她看见莫理朝王唐糖看了一眼,那一眼,大有——你说点什么的意思。啧,莫理也有这样的时候,真是神清舒爽,舒然的“舒”。

程舒然见李晓好擦着红酒杯,神情专注,嘴角的笑却出卖了她。她知道她在高兴什么。她收回视线,继续看着莫理。她只需这样看着就好。圈子里的人都说莫理识时务,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二成利,”莫理说。

“二点五。别讨价还价了。”周雨瑶的声音很冷。

“……好。”

包间再次陷入沉默。

李晓好倒好红酒,看了一眼包间的女人们,决定先从离她最近的两位开始递酒。

周雨瑶接过她手里的红酒,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李晓好轻轻点头,顺势将红酒杯递给了程舒然。

程舒然接过红酒,笑着说:“谢谢。”

“不客气。”李晓好回。

李晓好看见两人举杯碰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然后两人都笑了。她紧接着将酒一一送给其人。到莫理的时候,对方双手抱臂不接,她便双手举着,笑着说:“莫小姐。”

王唐糖的声音响起:“阿理,别忘了你今晚的目的。”

李晓好感觉莫理几乎是从她手里夺走酒杯的。接着,那人仰头举杯,喉咙动了动,又动了动,活像老家张奶奶灌鹅——粗暴、没气质,两三口就全灌进去了。

然后,莫理说:

“舒然姐,来局台球吗?”

“我不白打,更何况我球技不好。”程舒然说。

“那我们定个赌注。”莫理说。

程舒然听她这口气,估计球技不错。她抿了一口酒,这酒口感太厚,不合她的口味。

“什么赌注?”程舒然问。

“你定。”

“我赢了,你在这家店订三十瓶 Glenfiddich 40 Year Old(格兰菲迪 40 年单一麦芽威士忌),送到我北区别墅。”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

广告位 Banner

随机小说:

友情链接:

儒学书屋 吞噬星空2起源大陆 浏览屋 YY文轩 漫客文学 无忧书苑 草香文学 博弈书屋 旺仔书屋 巨浪阁 旺仔书屋 百文斋 替身受假死之后最新章节 百文斋 巨浪阁 那年花开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