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你个高明!”
“施主,别这么说嘛,我的名字就叫高名,可我没说我是个高明的法师啊。”
“开口就是三两银子,大半夜哭花脸,夹了一裤子的屎尿出来,把我奶奶吓得嘴巴都歪了。”
“别跟他废话,干脆把他裤子脱了,挂在门口三天三夜,吓鬼。”
“里长,里长,快救救我啊,快开门啊。”
咚!咚!咚!咚!
苏柚躲在竹门后,咬紧牙冠,身体僵直,大小气不敢出,任由门口几个人大力敲门不应。
“苏里长,再不开门处理此事,等我们村民都死光了,看谁交税。”
“干脆现在就不交税了,县太爷问起来就说里长躲起来不收。”
苏柚:“……”
不交税!这还得了!
竹门缓缓打开,一个淡青衣男子站在门口,肤色白皙,配上浅浅的眉目唇,淡雅得像天边的一抹云彩,俊美的脸庞温和如常,只是发梢略微凌乱。
苏柚为难道:“我也抓不了邪祟,找我也没用啊。”
村民道:“你刚当里长的时候,乡亲门请你喝酒,你不是说你以前学过道,会做法吗?”
另一村民道:“是啊,要不看着你可以在村里做法事,我们才不选你呢。”
我说过吗?苏柚斜眼看向天,想起五年前当上里长那天,村民老马家的牛下了牛崽子,请村民过去吃酒送礼,连带着叫上他,号称当天就是他的升职宴。兴许是喝高了,竟说自己在大苍山修过道。然后,之后,每逢村里死了人,村民就把他请去在棺材前做法事,也就是摆摆坛、吐吐酒水、喷喷火、吃吃菜。
他用白皙的手腕拍拍脑袋,清醒头脑。忽的感觉手臂传来两股力量,两个村民一人抓着一只手臂把他往外拉。
身后的法师看见人走了,趁机拴紧了黄色裤腰带,撒腿往反方向狂奔。
一里外的米团正蹲在水田坎上,用狗尾巴草逗大黑牛,湿漉漉的黑鼻子被搔得痒痒的,微微抖动打了个喷嚏,鼻子上的泥巴瞬间落下,米团也被喷的一脸水。
米团起身擦脸,听见远处苏柚唧唧叭叭的声音,立马跑回竹屋挎起布包,往苏柚方向跟去。
穿过翠绿的竹林、踏过水光见天的牛田,苏柚被村民强推着来到李员外的家。
偌大的大堂凉飕飕的,中间摆放着一具棺材,棺材两侧各站着三个纸扎人,清一色的男仆,等人身高、颜色鲜艳、栩栩如生、面色诡异。棺材和墙壁均贴满了带鸡毛鸡血的符咒,应是之前的号称高明的法师所为。
闻着刺鼻的鲜血和鸡毛味,苏柚眉头一拧,用袖口捂住口鼻。
稍有道行的道士,都会对惯用的法器如剑、浮尘等注以灵力,符咒为辅,除魔卫道,若是遇上怨气极重、难缠的恶煞,才会以带着自身灵力的血加持,普通飞禽走兽之血根本毫无作用。
苏柚仔细打量棺材和纸扎人,发现纸扎人画着夸张的腮红,眼睛无一都盯着棺材,像是等着尸体醒来,让人毛骨耸立。
苏柚觉得情况诡异,不免皱起眉头,对李员外道:“劳烦打开。”
李员外立刻挥手叫村民推开棺盖。
苏柚走近棺材,见棺内尸体身穿着血红的婚服,把死白的脸衬得诡异,眼睛半合、表情狰狞,像是死前看见了什么恐怖之事,眉心有一伤口,状似梅花,已死五天有余,却依然微微渗血,如刚受伤一样。
李员外开口道:“犬子五日前娶妻,大婚当夜,听到婚房一阵惨叫,我与宾客一同前去查看,打开门就看见他半个身体扑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口吐鲜血……然后,新娘也不见了……我就这一个独子啊。”
李员外嘴唇发抖,身子摇晃,似乎不能继续言语。
李夫人上前扶住道:“之后灵堂每晚都会莫名钻出一些纸人,我们还夜夜听到棺材发出声音,一会儿是咯咯咯地笑声,一会儿是凄厉的哭声。我们躲在房间不敢出来。之后我们便找了个道士做法,做法后声音倒是没有了…….但是昨天夜里,家里祖母起夜穿过大堂,看见一个穿嫁衣的女鬼站在棺材前,便上去看是不是新娘回来,谁知女鬼七孔流血,转头对祖母咯咯笑,然后化作黑烟钻进棺材底下不见了,吓得祖母昏厥了,幸好老太太平日身体好才没事。”
苏柚听闻,转身对米团道:“米团,东西拿来。”
米团正好奇地用手指戳纸扎人手臂,听见苏柚叫他,立马从包袱里拿出一叠符纸递给苏柚。
苏柚食指中指夹住符纸,闭眼念:“黑暗无踪,隐刺无形”,符纸瞬间燃起蓝色火焰,自动飞向空中晃了晃。
苏柚睁开眼,一阵熊熊的黑气围绕在棺材和纸扎人周围,如同无数黑丝缠绕。
苏柚道:“怨气极凶。”
说着甩手灭掉火焰,又问:“你家可与人结怨。”
李员外和李夫人面面相觑。李夫人道:“没有啊,我们李家历来乐善好施,你是知道的啊,里长。”
苏柚迟疑了一会儿,道:“今夜,我便留下来会会这个邪祟,你们今夜在待在房间,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直到天亮听到鸡鸣。”
李员外道:“我们肯定听道长里长嘱托,道长你看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只管说。”
苏柚道:“一只鸡。”
旁边的村民诧异道:“里长,你以前做法事的时候,不是说杀鸡做法徒伤性命不可取吗?”
苏柚尴尬笑道:“烤的。守夜肚子会饿。”
夜色如洗,皎月当空,乌鸦在屋檐枯枝上发出粗哑的叫声。
苏柚与米团吃完烧鸡后并排闭目打坐。米团吃了大半个鸡,打了几个隔儿后便坐不住了,从兜里拿出桃木剑在空中比划。
苏柚睁开眼睛,对米团道:“才吃饱,休息一下。”
米团侧脸道:“我是第一次跟师傅抓邪祟,现在先练习下。”
苏柚探口气道:“不用了,等下出现邪祟,你就打开避魔圈,剩下的就交给我。”
米团道:“师傅,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一起抓啊?”
苏柚笑着道:“等你长得跟我一样高,嗯,还要减点肥。”
米团眨眼道:“减肥不关做法的事。”
苏柚道:“嗯……做法玉树临风好看一点。”
嘎嘎嘎嘎嘎!噗噗噗噗噗!大群乌鸦扑腾着翅膀,从四面八方聚集到门口屋檐上。
苏柚心中一紧,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门外。
米团惊恐的声音响起:“师傅,你看这里。”
苏柚转头,看见站在棺材最前面的两个纸扎人抬了抬手和脚,像人活动筋骨,转身同手同脚往门口走去。站在中间的一个纸扎人从一旁拿起一张红纸,给棺材里的尸体抹了抹脸,另一个纸扎人把手伸向棺材,给尸体整理衣衫。剩下的纸扎人来到祭台前,跪着把贡品擦了又擦。
纸扎人打开大门,一个穿着血红嫁衣、戴着血红盖头的女子悚然站立。两名纸扎人弯腰抬手,扶着女子缓缓跨过门槛,往里走去。
苏柚感觉到新娘轻缓的呼吸,伴随着一股浓郁的梅花香味。是人,不是鬼!
新娘缓缓走到棺材前,俯下身用惨白鲜红的手指轻轻抚摸尸体面部,又低头在尸体身上来回晃动,似在闻尸体的味道。突然,新娘伏下身体,趴在尸体身上,正欲将一条腿跨上,突然飞来一根鸡骨头,新娘“啊”的一声从棺材跳起,望向鸡骨头飞来的地方。
苏柚单手立在胸前,弯腰行礼,道:“人已经死了,姑娘为何这么不挑食。”
新娘尖细的声音响起:“又来一个死道士。多管闲事。”
说着掀开红盖头,露出一张浓妆艳抹、肤色惨白的脸,眉脚、嘴唇上扬,表情愤怒至极。突然,从鲜红的口中吐出一道黑烟,黑烟在空中绕了两圈,分成六股从纸扎人头顶灌入。
六个纸扎人像是被人附身一样,行动竟灵活如真人一样,向苏柚扑去。
苏柚对大喊:“米团,开启避邪圈。”
米团右手食指中指立起,一道小小的白色气圈从地上冒出,像气团一样包围住米团。
苏柚从腰中取出一截竹子,打开两个纸扎人伸来的双臂,往下在两个纸扎人腰间划了一道,那两个纸扎人低头用双手捂住裂口。苏柚转身,一脚踢开正欲掐住自己脖子的纸扎人。这时,腰部裂开的纸扎人从背后站起,从身后紧紧抱住苏柚的腰,苏柚用手掰开不得,转而向后翻身跃起,一脚踢翻棺材上,纸扎人也跟着翻身扑倒在地。
苏柚往后退两步,揉了揉腰,心道:“真是腰到用时方恨少,疏于练习了。”
被扑倒的纸扎人缓缓站起,又欲向苏柚的方向扑来。
苏柚缓了口气,站直身体,把竹子重新插入背后腰带,从袖口拿出几张符咒,两指夹住立于眉心,道:“不跟你们玩了。驱邪符出,万恶退散。”
六枚黄色符咒发出红光,从指尖嗖嗖飞出,贴在纸扎人背上、头上、腿上,纸扎人瞬间瘫倒,在地上蜷缩着腿挣扎方向,停顿了脚步,从袖口又掏出一枚符咒,掐了个口诀:“黑暗无踪,隐刺无形。”
符咒在空中燃尽,周围一切瞬间在黑暗中显现出白色轮廓,却唯独不见新娘身影。
随机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