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 第五章

太极殿上，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龙椅上的萧宛归面若冰霜，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众臣心上。

"柳卿。"萧宛归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站在文官首列的柳文若浑身一颤，"你方才说，要削减边关军费？"

柳文若持笏出列，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回陛下，北疆近来安定，栖将军又屡战屡胜，臣以为可适当削减开支，充实国库..."

"砰！"

萧宛归猛地拍案而起，御案上的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几个胆小的官员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安定？"萧宛归冷笑一声，从龙椅上走下来，靴子踩在大殿金砖上发出沉闷声响，"三日前北狄五万大军压境，栖将军率八千将士死守黑风隘口，伤亡过半！这叫安定？"

柳文若脸色煞白："老臣...老臣不知..."

"不知？"萧宛归停在柳文若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朕记得兵部昨日就收到了军报，柳卿身为丞相，竟说不知？"

柳文若扑通跪下："陛下明鉴，老臣近日染恙，确未及时..."

"够了！"萧宛归一挥袖袍，转身走向龙椅，"传朕旨意，边关军费增加三成，即刻调两万精兵增援北疆。再有妄议削减军费者——"他冷冷扫过满朝文武，"以通敌论处！"

朝臣们齐刷刷跪倒："陛下圣明！"

退朝后，萧宛归大步流星回到御书房，脸上的寒霜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焦虑。他一把推开房门，吓得正在整理奏折的小太监扑通跪地。

"滚出去。"萧宛归声音低沉。

小太监连滚带爬退出房间，差点撞上端着茶水的李德全。

"陛下..."李德全刚开口，就被萧宛归打断。

"栖将军的密信到了吗？"

"刚到。"李德全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漆盒，"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萧宛归几乎是抢过漆盒，挥手示意李德全退下。房门刚关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信笺。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陛下：

黑风隘口一战险胜，臣无恙，将士用命，不负所托。敌军虽退，然其背后似有高人指点，战术与往日迥异。铜牌之事已有眉目，容后再报。

边关风急，陛下珍重。

亿安谨上」

萧宛归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熟悉的字迹，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写信人的温度。他注意到"谨上"二字上有一滴淡淡的墨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表示思念。

他立刻铺开一张宣纸，亲自研墨，提笔写道：

「亿安：

闻黑风隘口之险，朕心甚忧。增援两万精兵不日即至，卿可酌情调配。另派太医三人随军，携宫中良药，务必妥善救治伤兵。

铜牌之事若有进展，速速报朕。柳文若今日竟提议削减边关军费，朕已严词驳回。此人心怀叵测，卿在边关亦需提防。

宫中秋菊正盛，忆少时卿为朕簪花于鬓，母后笑责不成体统。今花依旧，人各一方，思之怅然。

盼凯旋。

宛归」

写完后，他犹豫片刻，又在"宛归"二字上轻轻点了一滴墨，然后小心折好信笺，装入信封，盖上私印。

"李德全！"

老太监应声而入："老奴在。"

"将这封信交给韩昭，让他派最得力的手下亲自送到栖将军手中，不得有误。"

"是。"李德全双手接过信，犹豫了一下，"陛下，柳丞相之女柳青绾在殿外求见，说是奉太后之命送来秋菊茶..."

萧宛归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眼神冷了下来："告诉她，朕忙于政务，无暇接见。茶留下，人就不必进来了。"

李德全低头："老奴这就去回话。"

待李德全退出，萧宛归从案头拿起那只木雕小鹰，拇指轻轻摩挲着鹰翼。这是三年前栖亿安临行前送给他的，如今已被摸得光滑发亮。

"亿安..."他低声呢喃，"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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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大营，朔风如刀。

栖亿安立于点将台上，铁面具在夕阳下泛着血色。台下整齐列队的士兵们屏息凝神，等待将军训话。

"今日演练，第三营箭阵散乱，第五营骑兵配合生疏。"栖亿安声音不大，却让每个士兵听得清清楚楚，"边关不是京城，半点疏漏就是生死之差。今夜加练两个时辰，不合格者军棍二十！"

"是！"全军齐声应答，声震四野。

解散后，赵澜追上栖亿安："将军，太医已到伤兵营，正在诊治。"

栖亿安点头："带我去看看。"

伤兵营内，三名从京城来的老太医正忙着为伤员诊治。见到栖亿安进来，众人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栖亿安摆手，"伤员情况如何？"

为首的张太医回禀："大多伤势稳定，只是药材短缺，有些伤情恶化了..."

栖亿安从怀中取出一个清单："这是陛下赐的药单，应该够用。重点照顾重伤员，务必减少伤亡。"

"臣等遵命。"

巡视完毕，栖亿安回到主帅营帐，发现案上多了一个漆盒。他眼睛一亮，连忙打开，取出里面的信笺。读完后，他长舒一口气，将信贴在胸口片刻，才小心折好收入怀中。

"将军，晚膳..."赵澜在帐外禀报。

"不必了。"栖亿安打断他，"我要去巡营，你们先用。"

夜幕降临，栖亿安独自一人走上城墙。边关的月亮格外大，格外冷，照在铁面具上泛着幽幽寒光。他从贴身处取出那枚玉佩，对着月光细细端详。玉佩内里的"归"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宛归..."他低声呼唤，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将、将军？"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栖亿安迅速收起玉佩，转身看见一个年轻士兵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水囊。

"什么事？"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

小兵紧张地递上水囊："夜里风大，赵副将让我给将军送点热茶..."

栖亿安接过水囊，发现小兵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确切地说，是盯着没有面具遮挡的下半张脸。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小的叫王石头，是、是新调来的..."小兵结结巴巴地回答。

栖亿安突然摘下面具。王石头倒吸一口冷气——这张脸竟与当今圣上有八九分相似！

"吓到了？"栖亿安难得地笑了笑。

王石头扑通跪下："小的该死！不该直视将军..."

"起来。"栖亿安喝了一口茶，"既然看到了，不妨告诉你个秘密。"

王石头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不敢抬头。

"我和陛下是孪生兄弟。"栖亿安望着远方，"小时候，我总爱爬树摘花给他，有次从树上摔下来，他背着我跑了大半个皇宫找太医..."

王石头惊讶地抬头，发现将军的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与平日判若两人。

"后来他当了太子，我就发誓要成为他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栖亿安重新戴上面具，"所以现在，我在这里。"

王石头眼眶发热："将军..."

"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栖亿安声音又恢复了冷峻，"去吧。"

小兵郑重行礼后离去。栖亿安独自在城墙上又站了许久，直到月亮西沉，才返回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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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北狄再次来犯。

栖亿安早有准备，设下埋伏，大败敌军。就在他率军追击残敌时，一支冷箭突然从侧面射来！

"将军小心！"赵澜大喊。

栖亿安侧身闪避，箭矢擦着面具飞过，在铁面上留下一道刮痕。他眼神一凛，挽弓搭箭，一箭射穿了那个放冷箭的敌兵。

"留几个活口！"他下令，"其余的，一个不留！"

战后清点战场时，栖亿安发现几个俘虏身上都有那种奇怪的铜牌。他亲自审问，终于从一个军官口中撬出情报——北狄确实得到了某个中原势力的支持，对方承诺助他们攻破边关。

"是谁？"栖亿安剑尖抵住俘虏咽喉。

俘虏狞笑："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啊！"他突然口吐白沫，抽搐几下便断了气。

"又是服毒自尽！"赵澜咒骂道。

栖亿安皱眉："不对劲...传令全军戒备，加强巡逻。我要立刻给陛下写信。"

信刚送出不到半日，栖亿安就收到了京城的紧急军报——萧宛归微服出巡，正在来边关的路上！

"什么？！"栖亿安拍案而起，"陛下什么时候出发的？"

"三日前。"信使回答，"按行程计算，明日就该到了。"

栖亿安面色大变："不好！立刻点五百轻骑，随我出迎！"

队伍刚出大营十里，前方斥候就飞奔回报："将军！前方山谷发现战斗痕迹，有大队人马经过！"

栖亿安一夹马腹："全速前进！"

穿过山谷，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一支护卫队正在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厮杀，而中央那辆马车上，赫然插着皇家的龙旗！

"护驾！"栖亿安长剑出鞘，一马当先冲入战团。

银甲将军如天神下凡，所到之处敌兵纷纷倒地。栖亿安杀出一条血路，冲到马车前："陛下！"

车帘掀起，萧宛归手持宝剑走了出来，衣袍上沾着血迹，却神色镇定："朕就知道你会来。"

栖亿安单膝跪地："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起来。"萧宛归一把拉起他，"现在不是行礼的时候。"

敌军见援兵到来，攻势更猛。栖亿安一把将萧宛归护在身后："赵澜！保护陛下撤退！"

"我不走！"萧宛归厉声道，"朕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栖亿安转头，面具下的眼睛直视萧宛归："那就请陛下与臣并肩作战。"

两人背靠背站立，一个持剑，一个挽弓，配合得天衣无缝。萧宛归的剑法虽不如栖亿安精湛，却也凌厉非常，几个敌兵刚靠近就被刺穿咽喉。

"左边！"栖亿安头也不回地提醒，同时一箭射穿了萧宛归右侧的敌兵。

萧宛归顺势向左一挥剑，又一个敌兵应声倒地："你的箭法又精进了。"

"陛下过奖。"栖亿安边说边连续放箭，箭无虚发。

激战中，一支冷箭突然射向萧宛归后背。栖亿安闪电般转身，用身体挡在他前面，箭矢深深扎入他的肩膀。

"亿安！"萧宛归惊呼。

栖亿安闷哼一声，折断箭杆："无妨...小心前面！"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最终以敌军溃逃告终。栖亿安下令追击残敌，自己则护送萧宛归回大营。

马背上，萧宛归紧贴着栖亿安的后背，双手环住他的腰："你的伤..."

"皮肉小伤，不碍事。"栖亿安声音平稳，但心跳如雷。隔着铠甲，他都能感受到身后人的体温。

回到大营，军医为栖亿安取出箭头，包扎伤口。萧宛归全程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陛下不必担忧，将军伤势不重，静养几日就好。"军医恭敬道。

萧宛归点头："你们都退下吧。"

待帐内只剩二人，萧宛归走到栖亿安面前，伸手轻抚他肩上的绷带："疼吗？"

栖亿安摇头："陛下为何冒险前来？若非臣及时赶到..."

"我收到密报，说柳文若可能与北狄勾结。"萧宛归低声道，"本想亲自告诉你，没想到路上就遇袭了。"

栖亿安眼神一凛："臣也刚审出北狄背后有中原势力支持。看来柳文若确实..."

"陛下！将军！"赵澜突然冲进营帐，"俘虏招供了！指使他们的是...是柳丞相！"

萧宛归和栖亿安对视一眼，同时开口："果然是他。"

"还有更糟的..."赵澜吞吞吐吐，"柳丞相在京中散布谣言，说栖将军意图谋反，已经...已经控制了皇宫和朝臣..."

萧宛归脸色大变："什么？！"

栖亿安立刻起身："陛下必须立刻回京！臣这就点兵..."

"不。"萧宛归按住他，"柳文若敢这么做，必定有所准备。你伤势未愈，贸然回京太危险。"

"那陛下..."

"我自有打算。"萧宛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亿安，借你面具一用。"

栖亿安不明所以，但还是摘下面具递给他。萧宛归接过面具，轻声道："这次，换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