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站在门前,钥匙在掌心硌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她盯着门牌上反光的金属数字,看着那里面自己变形的倒影——圆脸,齐肩黑发,还有因为紧张而微微睁大的杏眼。
“好了,就是这里,”她小声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脚边的航空箱里传来一声不满的“喵呜”,橘色的尾巴尖从透气孔里伸出来,不耐烦地扫动着。
温念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新换的门锁有些紧,她不得不用了点力气才转动开。
“咔嚓”。
门开的瞬间,七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一样流淌进来,铺满了整个玄关。温念眯起眼睛,放下手中的行李袋,第一时间蹲下来打开航空箱。
“松饼,我们到家了。”
一只体型硕大的橘猫慢悠悠地踱出来,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收缩成两条细线。
它嗅了嗅门槛,然后才迈着优雅的步子踏入这个陌生的空间,尾巴高高翘起,像个巡视领地的国王。
温念跟着走进来,轻轻带上门。
六十平米的一室一厅,开放式厨房,朝南的大阳台——和她记忆里看房时的样子一样,只是现在空荡荡的,等着被填满成家的模样。
“比之前的房子大很多,对不对?”她轻声对松饼说,手指下意识地绞着T恤下摆。
“而且这次在十五楼,不会有野猫在你窗户外叫了。”
松饼充耳不闻,已经跳上了客厅的窗台,鼻子贴在玻璃上,观察着楼下蚂蚁般大小的行人和车辆。
阳光透过它橘色的毛发,在地板上投下一团温暖的影子。
温念看着这一幕,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是她和松饼的第三个家了。
从大学毕业带着这只流浪猫开始,她们已经相依为命了四年。
每次搬家,松饼都比她适应得更快——或许猫都是这样,只要有一个能晒太阳的地方,哪里都可以是家。
门铃突然响起,温念吓得一哆嗦,松饼也猛地转过头,耳朵向后压平。
“是、是谁?”她对着门问道,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搬家公司的,您的东西送到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回答。
温念咬了咬下唇,她知道应该开门,但一想到要和陌生人打交道,就不知所措。
她深呼吸三次,才鼓起勇气把门拉开一条缝。
三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壮实男人站在门外,身后是堆满走廊的纸箱和家具。
为首的男人递过来一张签收单,温念接过时注意到他手臂上的纹身——
一条盘踞的蛇。她立刻移开视线,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请、请放在这里就好,”她指了指玄关的空地,声音细如蚊呐。
“小姐,有些大件需要组装,您看放哪里合适?”纹身男人问道,眼睛扫视着空荡荡的客厅。
温念的耳根发烫,她不想让他们进来,不想让陌生人踏入她和松饼的私人空间。
但拒绝又需要更多的交流,这让她进退两难。
“就...就放门口吧,我自己来...”她盯着自己的拖鞋尖说道。
男人们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但还是照做了。
半小时后,所有物品都堆在了玄关和门外的走廊上。
温念签完字,几乎是逃跑般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松饼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脚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小腿,像是在安慰她。
温念蹲下来抚摸它柔软的毛发,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和轻微的震动——松饼在打呼噜。
“还是你最好了,”她轻声说,“永远不会让我紧张。”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温念像只筑巢的鸟儿一样,一点点把纸箱拆开,把属于她和松饼的小世界搭建起来。
社交恐惧让她无法适应办公室环境,但幸运的是,画画这件事本身不需要太多与人交流。
“看,这是你的专属区域,”温念对松饼说,指了指工作台旁新组装的猫爬架。
橘猫只是懒洋洋地抬眼看了看,继续舔着爪子——它显然更喜欢窗台那个能晒太阳的位置。
当最后一个画框挂上墙时,温念满意地环顾四周。客厅被分成两个区域:一边是她的工作区,另一边是松饼的游乐场。
温念特意把松饼的猫窝放在床脚,虽然她知道这只任性的猫大多数时候都会直接睡在她枕头上。
“完美,”她轻声对自己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里将成为她的避风港,一个可以安心画画、不用面对外界的地方。
咕噜声从脚边传来,松饼用脑袋顶了顶她的小腿,然后走向它的食盆,用爪子拨了拨空荡荡的碗。
“饿了吗?”温念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四点了,她们从早上起就没好好吃过东西。
她打开冰箱,才想起刚搬来还没采购。
“抱歉,只有之前的干粮了。”
她倒了一碗猫粮,又给自己泡了杯速食面。
松饼闻了闻碗里的食物,出乎意料地没有立刻开动,而是抬头看着她,发出一种介于抱怨和撒娇之间的声音。
“怎么了?不是一直吃这个吗?”温念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明天就去买你爱吃的罐头,今天先将就一下好不好?”
松饼甩了甩尾巴,不情不愿地开始进食。温念松了口气,端着泡面回到工作台前,打开电脑查看邮件。
有几封出版社的回复和新项目的询问,她一一做了标记,准备明天精神状态好的时候再回复。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成金黄色,又慢慢褪成淡紫色。
温念沉浸在为新作品构思草图的过程中,直到松饼跳上桌子,用爪子按住了她的数位笔。
“嘿!”她轻轻抽回笔,“差点毁了我的线稿。”
松饼充耳不闻,径直走到键盘上趴下,完全挡住了屏幕。
温念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冷光。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决定今天到此为止。
“好饿...”她站起身,突然想起早上放在门口的垃圾还没扔。
公寓楼的垃圾间在每层的尽头,意味着她必须走出房门,可能会遇到邻居。
温念站在玄关犹豫了五分钟,才鼓起勇气拎起垃圾袋,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顶灯投下惨白的光。她快速走向垃圾间,心跳随着每一步加快。
扔完垃圾转身时,她差点撞上一个正在开门的男人。
“对不起!”温念下意识地道歉,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
“没事,”男声温和地回应。
温念没敢抬头,快步往回走,却在自家门前僵住了——门虚掩着,她出来时太紧张,竟然没带上门。
“糟了...!”她冲进屋内,第一眼就看到大开的窗户和空荡荡的窗台。
“松饼?”
没有熟悉的橘色身影回应她的呼唤,温念感到一阵眩晕,手心瞬间冒出冷汗。
她检查了所有松饼喜欢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松饼!”这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她猛地想起窗户没关纱窗,松饼可能跳出去了。
这个想法让她的心脏几乎停跳。
温念顾不上换鞋,穿着室内拖鞋就冲出了门。
十五楼的走廊空荡荡的,她左右张望,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找。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松饼...求你了...”她小声呢喃,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猫叫从右侧传来。温念几乎是跑着过去的。
她看到了令她心脏骤停的一幕——松饼正蹲在一户人家的门前,而那扇门正在缓缓打开。
“松饼!”她失声叫道,声音在走廊里显得异常尖锐。
门完全打开了,一个高个子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黑色短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刚结束一天的工作。
最让温念惊讶的是,他没有被突然出现的猫吓到,而是非常专业地蹲下身,用一只手轻轻按住松饼的肩部,另一只手挠了挠它的耳后。
“你好啊,小家伙,”他的声音低沉温和,“迷路了吗?”
温念站在原地,既为找到猫而松了一口气,又因为要和陌生人说话而紧张不已。
她注意到男人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挠猫的动作娴熟得令人惊讶。
“那…那是我的猫,”她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男人抬起头,温念这才看清他的脸——轮廓分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双在走廊灯光下呈现琥珀色的眼睛。
“我猜也是,”他轻轻抱起松饼,动作轻柔却稳固,“它戴着项圈,但没有联系方式。”
温念这才想起自己忘记更新松饼项牌上的地址了。
她小步向前,伸出手想接过猫,却因为不敢直视对方而差点碰到他的胸口,赶紧缩回手,脸颊烧了起来。
“抱歉,它平时不会乱跑的...可能是新环境...”
“新搬来的?”男人把松饼递给她,温念接过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立刻像触电般缩了一下。
“嗯,今天刚搬来...3102室,”她低头检查松饼有没有受伤,实际上是为了避开对方的视线。
“我是沈叙,住3103。”他指了指自己的门牌,“看来我们是邻居。”
温念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社交尴尬像一团棉花堵在喉咙里,让她呼吸困难,她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安全空间。
“那个...谢谢,我该回去了,”她抱着松饼转身要走。
“等等,”沈叙叫住她,“你的猫...它是不是经常去安心宠物医院?”
温念惊讶地回头:“你怎么知道?”
沈叙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因为我是那里的医生,我认出了它的项圈和...嗯,体型。”
温念接过名片,上面印着“安心宠物医院主治医师沈叙”。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安心医院是她带松饼打疫苗的地方,但她从来没见过这位医生。
不过话说回来,她每次去都尽量选人最少的时间段,而且总是低着头快速完成所有流程。
“原来如此...”她小声说,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着居家服和拖鞋就跑出来了,头发也乱糟糟的,顿时羞耻感爆棚。
松饼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扭动,似乎还想回到沈叙那里。
温念收紧手臂,轻声道:“我们该回去了,松饼。”
“它叫松饼?很可爱的名字,”沈叙微笑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敲门。毕竟...”
他指了指橘猫,“我们现在算是认识了。”
温念点点头,匆忙道别后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公寓。
关上门,她把松饼放在地上,背靠着门慢慢滑坐在地,心跳如雷。
“你吓死我了,”她戳了戳松饼的脑袋,“不许再乱跑了。”
松饼满不在乎地舔舔爪子,然后突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温念立刻紧张起来,摸了摸它的鼻子,“不会是感冒了吧?”
松饼又打了个喷嚏,然后甩甩头,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温念松了口气,起身去厨房给它倒水。她没注意到的是,松饼的食盆前,它只是闻了闻猫粮,就走开了。
晚上十一点,温念洗完澡出来,发现松饼没有像往常一样跳到床上等她。
她在猫窝里找到了它,橘猫蜷成一团,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不舒服吗?”她轻声问,伸手摸了摸它的耳朵,感觉有点热。
松饼只是“喵”了一声,没有抬头。
温念皱起眉头,突然想起那位邻居的名片还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她自言自语道,决定先观察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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