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守恒定律

“Leo，今天下午还有一场拍摄。”工作人员来找杨络铭核对行程，“大概六点能结束。”

杨络铭对待平日里合作的工作人员，嘴角总是带着笑，彬彬有礼，今日罕见的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一丝不耐烦。

“能延后吗？”

工作人员愣了愣，“当然可以，不过这个点，瑞恩应该已经出门了。方便问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私事。”杨络铭脸色更冷了，“他要是出门了就让他回去。”

“呃……”工作人员夹在两人中间有些为难。

好在这一幕恰好落入许离的眼中。

他看出杨络铭情绪不对，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替工作人员解围道：“没事，你先去休息吧，瑞恩那边我来沟通。”

工作人员感激的瞥了许离一眼，一秒也不想多待，快步走了。

等房间里只剩许离和杨络铭两个人，他才开口。

“怎么了？杨大摄影师今天心情不太好啊。”

杨络铭轻轻皱眉，“我没事儿。”

许离看着他嘴硬的样子，笑了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

杨络铭不说话，许离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陪在他身边。

果然，如许离所料，杨络铭没一会儿就憋不住秘密，全盘托出了。

“昨天晚上，瑞恩刚回洛杉矶，我本想带他去附近一家好吃的意大利饭店吃饭，结果，我在接机口等了很久很久，愣是没等到他。”昨晚的记忆闪回，杨络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又一次噌的燃了起来，甚至比昨晚更甚，“后来我才发现，他早就随人流出来了，我苦苦等他，他呢，早就在酒吧快活喝酒了。”

许离挑了挑眉，他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他一直觉得杨络铭是男女通吃，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可越相处越发现，杨络铭不过是表面上放荡，实际心里纯情的很。

“所以你因为瑞恩没有注意到你，没有联系你生气了？”

“不。”杨络铭连喝好几口水润喉，“当然不止这些。”

“我凭借他发在朋友圈的定位找到了那家酒吧，结果你猜是什么？是个gay吧！zephyr，那里的画面你肯定想象不到，简直辣眼睛。舞台上那些人拖的只剩条裤衩了，跳的舞也是毫无美感，跟蛆没有什么区别！”

许离没吱声。他莫名有些心虚。因为那个gay吧，他也去过，还是杨络铭出差的时候瑞恩带他去的。

许离轻轻咳了声，努力把对方的注意力从gay吧挪开。

“Leo，你究竟是在气瑞恩错过了你的接机，还是气他去了gay……酒吧？”

杨络铭脸上闪过一瞬落寞的神色，“都有。”

注意到许离一手挂在椅背上，一手随意放在身前，松散的斜坐着，他职业病发作，拿起手机对着许离快速拍了张。

许离一头雾水，“你干嘛？”

“你刚才那个姿势很性感，拍一张，以后作为动作参考。”杨络铭满意的收起手机，情绪转变之迅速，许离叹为观止。

杨络铭：“行了，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吧。”

许离：……

“昨天你在酒吧见到瑞恩了吗？”

“见到了。他在和一个男人接吻。”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怔。

显然，许离这个局外人比杨络铭更加容易接受。

再提及此事儿，杨络铭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许离问：“你什么感觉？”

“很奇怪的感觉，很复杂，但是生气更多。”

话音未落，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瑞恩出现在了门前。三人面面相觑。

杨络铭瞪了许离一眼，“你没和他说拍摄取消了？”

许离委屈：“我说了。”

他偏要来，我有什么办法……

气氛实在奇怪，许离叹了口气，没再多待，把空间留给杨络铭和瑞恩。

走过瑞恩身边还不忘拍拍他的肩膀，劝他保重。

杨络铭还在气头上懒得搭理瑞恩，干脆别过头，装瞎。

刚才他和许离的对话，瑞恩虽没完全听到，但也听了个大差不差，此刻情绪复杂的凝视着他的背影。

“对不起。”瑞恩道歉。

“没事。昨天本来就是我突发奇想去的机场，没告诉你，所以你没看到我也正常。”话虽如此，杨络铭却始终背对着瑞恩，一看就没真的原谅。

瑞恩细密的睫毛颤了颤，“昨天晚上你在酒吧见到的那个人……”

“你不用和我解释。”杨络铭收拾好情绪转过身，僵硬的笑了笑，“你喜欢男的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只是第一次见到那么……”露骨？好像也不算。他深吸一口气，“只是第一次真的见到你和一个男的接吻，有点惊讶。”

瑞恩一颗心沉到谷底，“他想亲我，被我推开了。我没那么随便……”

“你不用和我解释，真的。”杨络铭又说了一遍，“这是你的私事。”

意思就是，你不用告诉我，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跟我没有关系。

瑞恩：……

许离从烟盒里随手抽出一支烟，深吸一口，有点想笑。

自己的生活都一团乱麻，有什么资格开导别人。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目光不自觉落在大门小径下第一棵树前。

只可惜那里已经没有人在等他了。

江予怀的突然出现就好像一场短暂的梦境，梦醒，才惊觉，原来什么也没有改变。

许离喉结微动，捏着烟的手攥得更紧了。他能察觉出江予怀这两天的小心翼翼。

不敢多说话，也不敢多打扰许离，生怕对方赶自己走，只能默默接他下课，距离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尽管这两天他们加起来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江予怀依旧乐此不疲。

真不知道他图什么。

许离冷漠的摁灭手里的烟，扭头望见瑞恩垂头丧气的朝自己走来，瞬间明白了里面发生的事儿，有点同情瑞恩。

“有烟吗？”瑞恩声音里带着喑哑，“走的急，忘带了。”

许离干脆把烟盒丢给他，“怎么样？”

瑞恩盯着手里忽明忽暗的小火星，眼神涣散。

“算哄好了？”

许离不懂，“那你还垂头丧气？”

瑞恩忽然道：“你知道Leo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吗？”

许离顿了顿，摇摇头。

明明是晴空万里，可这俩人头上就像有无数朵乌云堆叠，持续低气压。

“那年Leo刚读大学，有一个女生想要追求他。一开始，Leo明确拒绝了女生，表示自己目前对谈恋爱不感兴趣，后来，架不住女生一直主动，Leo就答应了和她在一起。他们谈了一年，期间除了拥抱、拉手、亲吻，再没更亲密的举动。”

“后来，女生以Leo总是泡在图书馆不肯陪自己为由，向他提了分手。他明明知道，分手理由不过是女生随口找的借口，但还是难过了好久。之后，他一直在升学的路上，期间有过几个暧昧对象，不过也都是女生主动。”

瑞恩吐出一口烟，“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男生追求过他，可Leo每次的理由都只有一个。”

许离歪头，好奇的看向瑞恩。

“他不想变成同性恋。”

瑞恩见到许离震惊的表情，苦涩的勾了勾嘴角，“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美国在性向方面很开放，而且Leo读的还是心理学，怎么看都觉得他不会……”

“不介意别人是，但不代表能接受自己是。”许离很快反应过来，说：“瑞恩，你有兄弟姐妹，但是Leo爸妈只有他一个小孩儿。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爸妈考虑。所以这件事……只能等他自己相通。”

瑞恩点头，“zephyr，那你呢？你有向爸妈提过这件事吗？”

许离没想到还能扯到自己身上，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和我生父没有联系，我妈……她知道。但我们关系不好，我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她明显更爱我的弟弟，至于我的人生怎么样，她大概也懒得过问。”

许离深吸一口气，他好像能理解杨络铭。

对于杨络铭这样从小在健康家庭里长大的人来说，爱情只不过是生活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有爱自己的家人，有关心自己的朋友，这些爱已经足够支撑他生活下去，所以，站在他的角度，为了所谓性向和父母产生矛盾，丢失掉原本的爱，不值得。

名校高材生，许离不信杨络铭真的能迟钝到看不清瑞恩对他的感情。至少许离看来，很多事儿，不是Leo不懂，他只是不希望自己懂，好像只有这样，这张横隔在友情和爱情间的薄膜才能堪堪维持下去。

只是这张薄膜，在昨天见到瑞恩和别人亲吻时，已被杨络铭亲手捅出一个洞。生气、懊悔，不只是对瑞恩的行为，更多的，也许是对他自己……再来一次，说不定，这份感情就会冲破理智破土而出，酿下于他而言难以挽回的错。

瑞恩心情不好提前离开了。他前脚刚走，后脚杨络铭也跟着走了。

只剩许离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大街上晃荡。

难得下午有空闲的时光，许离不愿再回房间躺着虚度。

想起Ava对他的忠告：可以去一些开阔的地方逛逛，有助于恢复。

说走就走，许离定位到最近一片海滩，顺着导航，晃晃悠悠慢步过去，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