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合从未离开过京城一年之久,许久不回王府,竟有些陌生。
行李从后院进府,他二人在大门前下了马车,大门前站着府中管家和下人迎接,姜合让他们不必行礼,随后走了进去,在路上时管家便接到了客衣信,把春四月的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如走时一样。
阔别一年,回来心境也与从前不同了,看着府中草木与梁柱,也情百转,心念之。
二人在正堂坐下歇脚。
“累了吧?”章暮坐在他身边,给姜合倒了杯茶,“喝杯茶润润喉。”
姜合接过,二人才休息一会儿,外面便来了宫中人。
“让他进来吧。”姜合吩咐道。
几抬箱子进门,带着崇明皇帝口谕的公公也进了门,无奈,二人又出去迎接。
崇明皇帝口谕道,姜合与章暮南下辛苦,收复失地,劳苦功高。斩杀敌将,功不可没,江南江北安定得益于他二人,又奔波千里回京,实在劳顿,特下旨赐下百斤金与几十斤补药,养好身子再召他二人觐见。
姜合与章暮一同谢恩,道:“多谢皇上体恤。”
人走后,姜合便命人将府门关上了。
府内乱哄哄的,众人都忙着收拾行李,姜合站在廊下,看着院中场景。
临走时章暮还住在后院,现下南下一趟回来,二人关系众人看在眼里,自然是不能再搬去后院。客衣在外吩咐人搬行李,章暮站在自己的行李旁,看一眼姜合,看一眼行李,又看一眼客衣,最后便盯着姜合不放了。
姜合胸腔震动,他憋着笑吩咐道:“客衣,把侯爷的行李搬回他屋中吧。”
客衣看了看章暮,随后道:“是。”
章暮欸的一声,连忙按住面前的箱子问道:“我屋中?”
姜合俯身看着他道:“是啊,客衣,快为侯爷搬回后院去,侯爷大病初愈,不宜吹风。”
“等等!”章暮连忙道:“我屋中有鬼,我要换一间!”
姜合看他信口胡说,“换去哪里?”
章暮左右看看,最后道:“我看殿下身后这屋子就挺好。”姜合张了张口,话还未说,章暮便轻声道:“南下时,殿下要我陪着睡,现下回了府中,殿下便将我抛去一旁了么?”
这话说的好似他是那轻薄了人后,披衣就走的负心汉,姜合脸颊发烫,干活的下人们都一眼一眼地往廊下瞟着。
姜合无奈道:“住旁边,再胡说八道就睡院中。”说完便红着脸转身进了屋中。
章暮知道他不会一步登天,现下能住姜合一旁已经是幸事了,再者说,他是人,又不是不会行走的箱子,姜合管得了他的行李,又管不住他的腿。
想到此,章暮在两个屋子中间看了看,一拍箱子道:“客衣,给本侯搬进去!”
“是。”客衣应后便将二人行礼分别放入屋中。
章暮午膳逗着姜合多吃了些,午后抽空去了趟西京营,回来时乐得不行。
“笑什么。”姜合道:“粥要凉了。”
章暮没答,喝完粥匆忙去洗漱,随后一下从自己屋中的窗子翻过去,进了姜合屋中并且钻进了他被子里。
姜合沐浴回来,这人手撑着头道:“怀珺快来,我给你暖好床了!”
姜合惊讶的转身看了看门,又看了看窗,无奈走去了床边。
“赖皮。”
章暮摸着姜合带着湿气的发道:“殿下要赶我走么?”
姜合瞥他一眼,问道:“赶你你就会走吗?”
“自然不会。”章暮起身从后拥着姜合,另只手插入到姜合散着的发里,压着他往自己的唇边来。
前日里互换了心意,白日里又拿了定终身之物,现下夜里安静,迸发的爱意圈绕着两人,越来越近。
耳鬓厮磨,唇齿相依,灯中烛火芯发出几声脆响。
章暮带着姜合躺到床上,姜合手抱着他的肩膀,头微微转开喘气,章暮则在他喘气的功夫把他亲了个遍。唇从发至额角,脸颊相贴,耳垂被咬的湿软,姜合打了个颤,攥紧了章暮肩膀的布料。
章暮笑了下,唇离开耳朵,移至姜合的下巴,又是一阵舔咬,不多时,一声轻笑。
章暮贴着姜合的脸轻声道:“我感受到了殿下的盛情。”
深夜里,被他这样撩拨,姜合哪里受得了,他红了大脸,轻捶章暮一下,章暮俯身再无顾忌地与他贴在一起,相贴处的炙热同时灼烧了二人。
“怀珺。”
……
“章转玉,你愈发过分了!”不到两月,被这人轻薄了个遍。
章暮心情愉悦,笑道:“殿下忘了,我可是殿下的妻。”
“没有你这样做妻的。”姜合闭上眼,往被子深处走了走道:“闭嘴,睡觉。”
“好。”章暮拉了拉被子,将他楼进了怀里。
因着崇明皇帝的旨意,来王府道贺的人都被章亭峥给拦住了,二人难得无所事事地在府中待了几月。
几月里,章暮和姜合帮着管家侍弄花,帮着萝依侍弄草药,帮着客衣管理库房,好不忙活。
闲下来时,有时章暮与章亭峥在院子里练剑,章暮心血来潮教姜合用剑,面对二打一,章亭峥每次都输得彻底。有时章暮忙着撮合人,惹得萝依红着脸大怒,姜合与客衣在旁笑看着。有时二人在亭子里作画,最后像在裘州时在亭子里睡着,这些日子里,自晨起至深夜,王府里都笑声不断,二人之间也愈发浓情蜜意。
日升日落,天由春至秋,九月十五上朝这日二人起了大早,换了朝服,一同往宫中去。
马车上,章暮拿着个苹果一分两半,递给姜合一半,自己拿着另一半咬的嘎嘎响。
姜合拿着那半个苹果没吃,“下朝了跟我去趟司空府吧。”
章暮嚼着苹果一口咬在了舌头上。
“咳咳。”章暮咳了一会儿,咽下口中汁水,问道:“什么?”
姜合给他倒了杯茶道:“不是听到了么。”
章暮一把拉住他的手道:“怀珺,再说一次。”
哪怕从前姜合带着他拜过司空絮,可现下一说,章暮还是有些激动。
太平皇后终归是逝人,如今这世上,司空府上下才是跟姜合最亲近的人。
“外祖今日亲自下厨,说若你无事的话与我一同去府上用饭。”姜合把茶递给他道。
章暮连带着茶叶匆匆喝下,盯着姜合一言不发。
“除了母后,最疼我的便是外祖与小舅舅。”姜合捏了捏章暮的手道:“转玉,让他们看看你。”
章暮头点个不停,心里泛酸,姜合看他的样子笑道:“傻死了。”
章暮刚想撒娇,外面人道:“殿下,侯爷,到了。”
姜合在章暮唇上咬了一口道:“走吧。”
章暮轻声嗯了下,牵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入了朝堂,章暮在武官列,姜合挂了闲职则在文官列,分列两旁。
向来不喜朝堂氛围的姜合进去之后,便跟从前一样一言不发,也不理那些想来搭话的人。
不过他打眼一瞥,倒是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姜无。姜无自从东宫解禁后,便安分许多。如今与他对上眼,也不似从前似的上前挑衅,与之点头打过招呼便罢。
一年多不见,倒是转性了。
崇明皇帝的声音在姜合发呆时传入他耳中,姜合一抬头,便看见高高在上的崇明皇帝似是瘦了一圈,脸上也有些惨白,唯唇色鲜红。
姜合皱了皱眉,与众人一同行礼。
朝堂近来无甚大事,禀告完后,崇明皇帝咳了咳道:“怀珺,转玉,南下一趟辛苦啦。”
姜合与章暮出列,并跪在中间道:“多谢皇上挂心。”
崇明皇帝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人,被晃了下眼,忽然想起小时候二人一同做完功课,来找他查验的时候。那时他的身边还坐着司空絮,二人一同看这两个小团子在下跪着,把书背的颠三倒四,最后被罚抄了还要抱在一起撒娇的样子。
这一晃,崇明皇帝想,十三四年了吧。
过的真快啊,他的梓童已经走了三年多了。
如今与他们一年多不见,两个少年人更加抽条拔高,有了男人的样子。
再不似从前了。
崇明皇帝想说什么,张了张口,看见姜合脸上淡漠的表情,朝一边的太监道:“罢,宣旨吧。”
南下一趟,章暮再立大功。
如今他已封侯,大楚并无丞相,崇明皇帝便设大司马位,将之冠上大司马的封号,并有都督大楚州中诸军事,调令全境兵之权。姜合前时虽已封王,却并无封地。南下一趟,崇明皇帝便给其封地三州,食邑万户有余。二人所领珠宝金玉更是数不胜数。
一时间,朝堂上赞和声不断。
崇明皇帝爱面子,见人不停夸赞自己这两个儿子,方才那点忧思转头不见。
一时兴起,皇帝便开口问道:“离京前,朕为你二人赐婚,当时怀珺为太平皇后守孝,并未大婚。如今一年已过,侯府已基本完工,礼部早也已把吉日选好,转玉,你打算何时与怀珺成婚?”
章暮闻言看向姜合,姜合道:“但凭父皇做主。”
“但凭皇上做主。”章暮跟着道。
崇明皇帝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礼部尚书见皇上此等兴致,赶忙上前请命。
朝堂又是一阵热闹。
一场朝会散去,姜合累到无言。崇明皇帝单独把章暮留下,姜合则慢慢往宫门外走去。
身旁客衣见姜合有些累,便道:“殿下,可要直接回府?”
“不是要去司空府吗?”萝依在旁蹦蹦跳跳。
姜合笑了下道:“不必,等转玉出来一同去司空府吧。”
“是。”
三人慢慢往宫门外走去,萝依絮絮叨叨地与姜合说着话,客衣在旁偶尔数落她两句,姜合则只笑着看戏不言。
不过刚刚走出百步的距离,姜合突然被一人撞上了。
客衣和萝依只顾着说话没有拦住,见人撞上了,萝依吓了一跳,赶忙站在姜合身前,问跪在他们身前不停请罪的宫女道:“你在宫内跑什么?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你可知道你撞的是谁?”
那宫女吓得哆哆嗦嗦,晃悠着抬起头。她一脸的泪,望向身后穿着朝服的姜合,以为是朝中哪位大人,连忙扣头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家娘娘吧。我们家娘娘要生了,怡贵妃娘娘不让我们家娘娘请太医,奴婢拼死跑出来的,求求您了。”
眼见这人在宫砖上磕破了头,客衣看了眼姜合问道:“你家娘娘是谁?”
“是襄贵人。”那宫女一边说一边磕头。
姜合让客衣把人扶起来道:“客衣,拿着我的令去找太医,萝依,先跟着她去看看襄贵人如何了。”
萝依还担心着姜合,“殿下,您如何了?我先送您回马车。”
姜合道:“无事,快去吧,再叫人去禀告皇上。”
“是。”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章暮回马车的时候,姜合正坐在里面看书,章暮上前去抽开书放一边,随后拉过姜合的手,捏在手里。
姜合递给章暮茶杯道:“喝点水。”
章暮接过茶杯喝完茶,在姜合颈间轻咬一下,道:“别看书了,歇歇眼吧。”
“嗯。”姜合也握住他的手问道:“皇上同你说什么了?”
章暮转脸一笑道:“皇上说待日后成婚了,要我好好侍奉夫君,相夫教子。”
姜合耳边一痒,“胡说八道。”
章暮在他耳边一阵笑。
过了许久,章暮道:“怀珺,皇上身子似乎不大好了。”
姜合在上朝时,便看出来了。崇明皇帝从前身为皇子时,之于战场成长起来,这些年一直身强体壮。去年他们离京时,皇帝看着还比一旁的年轻士兵精神许多。
不过一年多,便如此了。
“朝堂诸事繁杂,皇上尚能处理,可四境之内兵事,他却有些力不从心了。”
姜合皱皱眉。
章暮道:“日后怕有的忙了。”
姜合无言。
崇明皇帝设大司马位,面上看似乎把章暮高高捧起,实则则是又把章暮推上了风口浪尖。如今大楚除皇帝外,只他一人能调动全境兵权。姜合转头看了眼他,虽然章暮在边北剿灭二十七部,南下收复南洋,功劳之高足以收获一众民心,可也远不用到此地位。
历朝历代,并未有一任皇帝能放心将手握兵权的大将,捧得如此之高。哪怕此人是在自己膝下长大,哪怕要跟皇家成婚。
不对,姜合细细思索,崇明皇帝的霸道与刚愎自用,他从小看到大。
他在筹谋些什么,又或者,他在用章暮挡什么。
“在想什么?”
姜合转头看过去,道:“转玉,南下一趟,你也累了。”
“什么?”章暮愣了愣。
姜合道:“礼部开始着手准备你我成婚之事,过几日你来与皇上请辞,将大司马一职交由他人,好好歇歇吧。”
章暮就算再迟钝,也觉察出姜合脸上表情不对,他皱着眉轻唤道:“怀珺。”
“听话。”姜合看着他,一脸严肃道:“转玉,你只需记得,不论如何,我永远不会害你,你永远可以信我,我们永远都是最亲近的人。”
马车外不时有人经过,驻足的马儿动了动蹄子。马车内章暮与姜合对视着,良久,章暮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听你的。”
姜合松了口气。
章暮微撇的眉还未松开,他心中也隐约觉察出不对,可又不知是哪里不对。一切都如一团乱麻,只要一抽便能抽出些思绪,可他不知从何处下手。
章暮闭上眼,吐出口气,心如飘萍的感觉,充满了胸腔。
“转玉。”
章暮微微睁眼,他似乎听见了太平皇后的声音。
“转玉。”有人的唇贴上了他的眼,章暮耳边传来姜合的声音,“睁开眼,我在这里。”
章暮猛的睁开眼,唇狠狠贴住姜合的唇,手紧贴着姜合的脸侧,舌在他口中不停翻搅。
只有这样,章暮才感觉到些许踏实。
姜合张口迎着,一手攀上章暮的肩膀,一手压着他的背,将他贴向自己,随后轻轻拍着。
渐渐的,章暮松了力气,唇在姜合唇上轻轻贴着,含含糊糊地道:“怀珺,心悦你。”
姜合微微张口,含住他的下唇道:“我知,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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