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后间的暗室总是浸在昏黄里。林深哥的铜质显微镜像只蜷缩的机械甲虫,镜筒对准培养皿中的铁线蕨,叶片边缘的锯齿在冷光灯下泛着金属般的冷蓝。我掀开靛青门帘时,正撞见他将培养皿推向阴影——可那一瞬的幽光已烙进眼底,像夏夜坟茔间飘荡的萤火。
“这是你昨天带来的铁线蕨吗?”我满心狐疑地凑近石台,鼻尖几乎要触碰到那玻璃皿,仔细端详着里面的植物。这铁线蕨的颜色着实怪异,让人不禁心生疑虑,“这颜色真奇怪啊,不会有毒吧?!”
林深哥站在一旁,他的白大褂袖口沾着靛草汁液,手指在实验日志上飞快地书写着,似乎对我的问题并不在意,只是随口应道:“现在奇怪的东西多了去了。”
钢笔尖在纸面上急速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与窗外酸雨蚀穿瓦片的细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背景音乐。
就在这时,我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灼痛,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我下意识地隔着校服按住心口,那里贴着一块青铜残片,是阿娘用红绳将它缝在我心口的,十年来它从未离开过我的身体。
然而,此刻这块残片却像一块烧红的炭,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它的滚烫,烫得我的皮肉紧紧地绷了起来。
“怎么了?”林深哥察觉到了我的异样,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透露出一丝惊讶和担忧。
我顾不上回答他,急忙扯开领口,将那块残片拽了出来。只见那青灰色的锈迹正诡异地剥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侵蚀着,而残片底下则露出了暗红色的铭文。
那些铭文的笔画犹如血管一般,缓缓地蠕动着,与铁线蕨叶脉上的蓝光遥相呼应,仿佛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暗室忽然灌满潮气。耳边响起地下暗河的轰鸣,水声裹挟着模糊的呼唤:「...归墟...」我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片虚空。"坎为水,离为火..."我无意识呢喃着林深哥教过的卦辞,指尖抚过铁线蕨叶片。植物在我触碰的瞬间痉挛蜷缩,叶脉爆出蛛网状的蓝纹。汁液渗出叶片,顺着石台沟壑汇聚成微型星图,中央红点如凝血般跳动——那位置分明是鬼市西街的废弃净水厂,算命瞎子曾嘶声警告的"水火杀地"。
林深哥猛然起身,试管架被撞得叮当乱响。他白大褂下摆扫翻朱砂罐,暗红粉末在空中炸成血雾。墙上的老式辐射检测仪突然发疯,指针在红色警戒区剧烈震颤,仿佛要将表盘击穿。
"别碰!昭昭,醒醒。"他抓住我手腕的力道大得生疼,"这株蕨类...辐射值是正常值的三百倍!"
铁线蕨的根须正在培养液里疯长,缠住玻璃皿内壁刻的《千金方》残句。蓝光顺着叶柄爬上我的指尖,青铜残片突然迸发高温,铭文如活蛇般游入皮肤。
剧痛让视野扭曲。恍惚间,我望见一个男人的身影立在星图中央——他穿着沾满蓝血的实验袍,背后的青铜鼎内悬浮着微型黑洞。三百具培养舱在他周围接连爆裂,飞溅的玻璃碎片上倒映着我的脸。
"昭昭!"
林深哥的银针刺入我虎口,疼痛将幻象撕成碎片。他手中的辐射检测仪外壳开始融化,露出内里教派特制的齿轮芯片。
暗室门帘无风自动,卦摊瞎子的铜铃声从远处飘来。铁线蕨的根须突然暴起,刺穿培养皿扎进石台,在青石表面蚀刻出与青铜残片相同的卦象:
「水火未济,龙战于野」
林深哥扯着我退到药材柜后,从暗格抽出柄刻满《伤寒论》的青铜剑。剑身映出铁线蕨异变的根须——它们正分泌出猩红黏液,将《天工开物》的书页腐蚀成焦黑色。
"这不是普通变异..."他声音里压着惊雷,"叶脉纹路和机械教派圣殿的齿轮图腾完全一致!"
我攥紧发烫的青铜残片,忽然瞥见窗缝外闪过红点——是卦摊瞎子的机械义眼!他枯槁的面孔贴在玻璃上,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嵌满经文的金属牙床。
"第七圣女..."沙哑的电子音穿透窗纸,"齿轮圣母在等你..."
林深哥的剑光劈开黑暗时,铁线蕨的根须已缠住我的脚踝。蓝血从被刺破的皮肤渗出,植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在满地朱砂粉中烧成灰烬。我晕了过去,印象中只有算命瞎子义眼发出的红光。再次清醒时我扭头看到窗外的夕阳,屋子里都是药香。
“昭昭,没事了。”妈妈那充满焦虑的面庞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她的额头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显然是刚刚急匆匆地赶过来的。
“妈妈……”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异常嘶哑,仿佛被砂纸摩擦过一般。
妈妈连忙凑上前,用她那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关切地问道:“宝贝,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妈妈,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妈妈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告诉我真相。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没什么事,就是那株变异铁线蕨有毒,你不小心碰到了,所以才会晕倒。以后可千万不能再乱碰这些东西了哦。”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遗忘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妈妈对我格外严格,根本不让我踏出家门一步,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做作业、数蚂蚁。
林深哥知道这件事后,觉得非常过意不去,于是他经常会带着一些有趣的书籍来找我,陪我一起阅读。不仅如此,他还特意送了我一套智能终端设备,虽然只能玩玩一些简单的小游戏,但也足够让我打发无聊的时间了。
当我不能出去玩的时候,耳朵就变得异常灵敏,我听到妈妈和邻居们聊天时说起隔壁的王婶怀孕了,张叔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当场就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妈妈感慨地说:“他们也是苦命人啊,上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这次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我听了之后,心里也为他们感到高兴。回到自己房间后,我把小时候的那些玩具都翻了出来,仔细地擦拭干净,准备等张叔家的小宝宝出生后送给他。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我马上就要开学了,林深哥也要回学校了,我们约定下个假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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