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到达温城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外面正下着小雨，李最拖着行李箱，打了辆车租车直奔两人曾经的住所。

自从与张煦确定关系后，两人就住在一栋别墅内，如今真相大白，李最也知晓了他的所用之意，便断定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是在那里度过。

很快，他的猜测便得到了验证，在经历了半个小时的行驶后，出租车停在了别墅大门口外。

雨依旧在下，不大的雨点狠命般的敲打在车玻璃上。李最带上帽子，一把推开了车门，一股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冻得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下了车，拿起行李，快步朝着大门口走去。

张煦并没有清除掉李最的指纹记录，他的手轻轻一碰，门就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空气中飘着一股很熟悉的味道，拖着行李走进去，门一关，李最就凭着记忆摸到了灯光开关。

“啪嗒。”

灯光倾泻而下，屋内瞬间亮堂起来，与自己走时相比，这里面的摆件设施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维持着自己走时的模样。

似乎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

李最愣愣的站在原地，环顾四周一圈后，视线自动锁定在了楼梯口处，似乎只要眨眼的功夫，那人就会像往常一样笑着从楼上走下来，和自己打闹。

一秒，两秒......在默数到第九秒时，李最攥住行李箱杆子的手突然一松，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快速跑到楼梯口，接着朝楼上继续跑去，在来到两人的卧室前时，倏的停下脚步，叹了口气，缓缓推开门。

里面并没有那人的身影，真的不在了。

李最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很浅的笑，接着走到床边，扑到上面，一股很淡的香味钻入鼻腔。

眉毛慢慢舒展开来，李最慢慢闭上双眼，正要睡觉时，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忙从床上下来，走到床头柜旁，蹲下身子，在里面翻找起来。

床头柜共有三层，上面两层翻翻找找，并未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李最拉开了最下层的抽屉。

里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倒扣的相框，李最伸手拿出来，反过来一看，本应出现在上面两人，现在只剩下自己的身影。

而剩下的一半，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最眉头一皱，把相框放在床上，探头往抽屉里一看，里面没有任何东西。见状，他只好在屋内的各个角落里开始翻找起来，希望找到张煦藏起来的那部分照片。

大概是张煦有意为之，李最再找便一圈后，也没有找到另外那部分照片，就只好作罢。

他性格就是这样，一旦下定决心就会执着于某件事事情，无论谁来劝，都不会改变。

相框再次被拿起来，李最打开相框，从里面拿出来剩余的半张照片。

一块东西也在这时从里面掉出来，他拿起来一看，正是自己苦苦找了半天的那部分。

这下，整张照片算是齐全了。

李最两只手各拿着一部分，慢慢往中间靠拢，而间距也逐渐缩短。

终于，两部分照片靠在了一起，在调整好后，上面的裂痕也被很好的掩盖在了照片之下。

现如今，这是两人仅存的一张合照。

上面的两人勾肩搭背，举止甚是亲密，而张煦当时也还未得病，脸上是那种健康的颜色。

李最盯着照片上的张煦，过了很久，才对着他扯出一个笑脸来。

好久不见！

愣神实际，照片上的白色裂痕又重新出现，如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生死鸿沟般，把赤裸裸的真相再次暴露在他面前。

脸上的笑容消失，李最放下照片，起身来到客厅，从柜子里翻出来一管胶水，折返回卧室里。

拧开盖子，把胶水均匀的涂抹在白色裂痕处，接着小心翼翼的把两部分拼凑在一起。

过了大约几分钟，见胶水凝固得差不多了，李最才上手拿起照片，打开相框，把它往里塞。

余光瞥到一处东西时，动作突然停止，李最翻过照片，上面果真有一行用黑色碳素笔写着的一行字。

字体歪歪斜斜，有些更像是符咒类似的东西，很难让人辨认出来。

李最坐到床上，仔细辨认半天，也未能看出大概意思，只能放弃。

这晚，李最睡得很不踏实，凌晨三点多就醒了，一直到了早上五点多才睡着。

不料，没睡多久，就被一通电话吵醒，李最坐起身，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的陌生号码，果断接通。

他记得，这时林逍的电话。

“李最，来见他最后一面吧。”林逍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李最简单回答后，挂断了电话。

简单收拾过后，李最便坐上了林逍派来接他的汽车，来到了指定地点。

张煦的追悼会举办得很简单，来得都是些他生前的朋友，以及一个憔悴的中年人。

许是李最的目光太过于不加掩饰，中年人扭过头来，看向他，一张与张煦极其相似的面孔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他顿时明白，此人就是张煦偶然同自己提起过的父亲。

年轻时风流成性，与张煦的母亲在有过一夜情后，便丢下她不辞而别，

可怜的张母发现自己怀孕后，咬牙生下来独自抚养长大，一直到她离世那年，张煦才被张父接回去。

而那也是两人分开的时候。

“李最？”

林逍的声音突然响起，李最才回过神来，发现仪式马上要开始了，忙整理好衣领，找到位置坐下。

仪式进行的很快，李最坐在座位上盯着前方的照片，一言不发，脑中自动过滤那些追到余，直到仪式结束，才起身离开。

“李最。”

他停下来，回头望去，林逍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你...”

“我先走了。”拿开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李最看了他一眼，语气很轻。

闻言，林逍很明显的一愣，之后点点头，“好，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谢谢。”李最说道。

“没事。”他拍了拍李最的肩膀。

“对了。”

刚走出两步，又被林逍叫住，李最有些不解，“还有什么事吗？”

“用那笔钱好好生活。”林逍盯着他，笑了笑，“别让张煦难过。”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而李最一直目送林逍走远，才走。

回到别墅里，待了一周左右，李最才从满屋子的烟味里清醒过来，挣扎的爬起身，收拾好后，出了门。

温城的墓园在山上，李最找了家花店买了把马蹄莲，打车前去。

到达墓园后，李最一手抱着马蹄莲，找到张煦所在的墓地，弯腰把花束放在前面，站在原地，注视着上面的照片。

良久，才垂下视线，手伸到上衣口袋里，从里面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李最猛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来，接着，把烟掐灭，转身离开了墓地。

再次回到别墅，李最找出扔在角落里的行李箱，打开，开始往外拿东西。

恰巧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他只好停下来，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喂李最。”方隐开口，“你在那边怎么样啊？”

“挺好的。”李最腾出一只手，边收拾东西，边说道，“我要留下来了。”

“行吧。”方隐继续说，“我过两天有事要去温城，顺带正好去看看你，到时候别忘了好好招待我。”

“嗯，肯定。”

挂断电话，李最把东西一股脑的塞进抽屉里，径直来到二楼，推开了卧室隔壁的房门。

这是间书房，平时在家时，张煦就在这里办公，而李最大多数也会在这里陪着他，顺带吃点水果。

来到自己的专属椅子上坐下，一只手从一旁的书架上顺带抽出来一本漫画，李最边抽烟，边看漫画边打发时间。

从小一看书就困，张煦怕他长时间看手机对眼睛不好，就特地买了一些漫画书，塞进了书架上，来供李最陪着自己的时候，打发时间。

这招果然有用，自小不爱看书的李最，竟然迷上了看漫画，一有时间就泡在书房里看。

书架上的书早就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李最也没心思看，抽着烟，随便撇几眼，却发现，这本漫画有些陌生。

李最顿时来了兴趣，一手夹着烟，一手翻漫画。

漫画不厚，一会就翻完了整本，烟也在这时候抽完了。李最把书扔在一旁的茶几上，动了动身子，从口袋里掏出烟，又抽出来一根点上。

之后，手又伸到了书架上，正想拿一本黄色书脊的漫画时，却被一旁的绿色书脊吸引了全部注意。

手立刻转变了方向，对着绿色的书脊而去。

轻轻一拽，书就出来了，紧接着一本书也掉了出来，同样是绿色的封面。

他把烟叼在嘴里，空出来一只手把掉在地上的那本书捡起来。

是本儿童故事书，封面磨损磨损，书页泛黄，李最皱着眉头翻开几页，只觉得有些眼熟。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见到那个夹在里面的一张折叠的纸张时，李最才恍然大悟。

这是两人小时候在一起过夜时，李母总给两人讲的一本睡前故事。把那张折叠的纸张拿出来，展开，里面竟还有另外一张纸条。

【好好生活。】

纸条被攥的皱巴巴，李最皱着眉头，继续点了一根烟。

这根抽完，又接着抽，他烟瘾犯了，直到抽到最后一根，才视若珍宝的把纸条塞进口袋里，接着把烟头扔到一旁的书架上。

火烧的很快，不多时便迅速蔓延开来，围住了整个房间，李最瘫在椅子上，缓缓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