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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三十一、柏泉农场和吴家寺水库

这年六月,生产队为了增加集体收入,可谓煞费苦心,精心挑选并组织了十几个男劳动力前往东西湖柏泉农场插秧,我和父亲幸运地被选中,就此成为了这段艰苦旅程中的一员。

出发那天,晨曦才刚在天边露出一丝微光,还未完全照亮大地,整个村庄尚在沉睡,我们便已早早起身,背起用粗布缝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行囊,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毅然踏上了这趟充满未知与艰辛的征程。

一路上,我们沿着蜿蜒曲折、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缓缓前行。小路两旁的野草肆意生长,像是挣脱了一切束缚,杂乱无章地伸展着枝叶,不时轻轻拂过我们的裤脚,带来一阵痒痒的触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逐渐升高,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洒而下,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点燃。

那强烈的光线刺得人眼睛生疼,汗水如同泉水般源源不断地从额头、脸颊不断渗出,瞬间浸湿了衣衫,衣衫紧紧地贴在背上,难受极了。

大家的脚步也在这酷热与疲惫的双重夹击下,愈发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拖动千斤重担,双腿仿佛被灌了铅一般。

经过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跋涉,直到夜幕深沉,繁星如同细碎的钻石洒满夜空,我们才终于抵达柏泉农场。

此时,所有人都已疲惫不堪,双腿软得像面条,仿佛下一秒就会瘫倒在地。

来插秧的民工们都被安排住在田边临时搭建的工棚里。

那工棚实在是简陋得超乎想象,仅仅用几块破旧得几乎要散架的木板和几张稀疏的芦苇席勉强拼凑而成,缝隙大得足以让风肆意穿梭。

地上仅仅铺着一层薄得可怜的稻草,这便是我们接下来半个月赖以休息的床铺。

当我们躺上去,便能清晰地感觉到地面的冰冷与坚硬,每一块石头、每一处凹陷都硌得身体生疼,仿佛在提醒着我们生活的不易。

我们在半路上匆匆吃了顿简单的中饭,经过这么长时间马不停蹄地赶路,大家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那又累又饿的感觉如同汹涌的潮水,仿佛要将我们彻底吞噬。

苕一哥伯长途跋涉,嗓音早已因过度劳累变得沙哑不堪,此时他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太饿了,实在撑不住了,赶紧煮点饭吃吧。”

声音在空荡荡的工棚内回荡,更添几分疲惫与急切。

我们随身带来了一大袋子米,这米可是大家平日里节衣缩食,从牙缝里挤出来精心留存的珍贵口粮,每一粒都饱含着艰辛与不易。

父亲一向古道热肠,见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自告奋勇道:“我来做饭,你们去找些水吧。”

听闻此话,我没有丝毫犹豫,紧跟苕一哥伯的脚步,一同走出棚子,踏入黑暗之中寻找水源。

苕一哥伯手中紧握着那只老旧的手电筒,它仿佛一位历经岁月沧桑的老者,外壳满是斑驳的痕迹,光线昏黄而微弱,在浓稠的夜色里,仅能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宛如在黑暗海洋中摇曳的微弱灯塔。

苕一哥伯朝着棚子后面随意照去,就在那光线扫过的瞬间,他像发现了稀世珍宝一般,眼睛陡然一亮,兴奋地叫嚷起来:“这里有水,之华,快去拿个水桶来。”

那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棚子后面确实有个不大的水坑。

在手电筒昏黄黯淡的光线映照下,坑里的水面看起来清亮清亮的,平静得犹如一面光滑的镜子,倒映着天空中稀疏闪烁的星星,乍一看,竟有几分静谧而神秘的美感,让人很难将其与不洁之物联系起来。

我赶忙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跑进棚子里。

棚内昏暗无光,杂物堆积如山,我在那堆满杂物、光线昏暗的角落里艰难摸索着,费了好大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一个木桶。

这木桶饱经岁月的洗礼,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桶身上不仅有几个明显的小缺口,边缘也磨损得厉害,仿佛在诉说着它曾经的故事。

我紧紧抱住木桶,又匆匆跑回水坑边。

苕一哥伯把手电筒递给我,说道:“之华,你照着,我来打水。”

我接过手电筒,努力稳住手臂,让光线准确地落在水坑上。

苕一哥伯弯下腰,双手稳稳地握住水桶,小心翼翼地往坑里探去,缓慢地舀起水,半桶水装进去后,水在桶里晃荡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一首独特的夜曲。

回到工棚,父亲接过水桶,开始生火做饭。

不多时,浓郁的饭香便如同灵动的精灵,在工棚内弥漫开来,那香气醇厚而诱人,瞬间勾起了大家肚子里的馋虫。

十几个人一人盛了一大碗,大家纷纷蹲在地上,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

我吃的时候,总觉得这饭的味道有些异样,有一种皮蛋般奇特的味道,但当时实在是饿得太厉害了,胃里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得人难受极了,根本顾不上许多,只能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每一口都吃得无比满足。

不一会儿,大家都风卷残云般地将碗里的饭吃完了,甚至还有人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碗边,试图将最后一丝饭香也收入腹中,那模样让人看了既心酸又好笑。

第二天早晨,天色刚微微发亮,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我便早早起床。

经过一夜在那简陋床铺的辗转反侧,浑身酸痛得仿佛散了架,每一处关节都在隐隐作痛。

我迷迷糊糊、脚步虚浮地走到棚子后面去小便。不知不觉间,正好走到昨天晚上打水的地方,我定睛一看,天哪,昨晚打水的那个水坑竟然是个粪坑!

坑边还残留着一些清晰可见的粪便痕迹,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异味,在清晨清新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我顿时大惊失色,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我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快来看啊!”

声音尖锐而惊恐,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大伙听到我的叫声,都纷纷从工棚里跑出来查看。

看到眼前这令人震惊的场景,大家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住了,脸上露出惊愕到极致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嘴巴也微微张开,半天合不拢,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苕一哥伯一拍脑袋,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说道:“怪不得有皮蛋味,我们吃的是粪坑里面的水煮的饭。”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哭笑不得、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有人甚至忍不住开始干呕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原本美味的米饭此刻仿佛变成了最可怕的东西,让人悔不当初。

正当我们在水田边踌躇不定,满心忐忑地准备开启这陌生又艰苦的劳作时,一个身影从远处匆匆赶来。

那是柏泉农场的工作人员,他穿着一件洗得褪色、满是污渍的工装,脚步匆忙,扬起一路尘土。他的额头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那是岁月与操劳留下的痕迹。

此刻。他神色格外凝重,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小觑的严肃。

他的手里,紧握着一个锈迹斑驳、沾满灰尘的油桶,仿佛那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宝物。

他快步走到我们面前,微微喘着粗气,声音低沉而有力地说道:“大伙听好了,这里是血吸虫疫区,水田里藏着可怕的血吸虫。你们下水田之前,务必在脚上涂抹黄油,这可是预防血吸虫感染的关键。”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重重地敲击在我们的心坎上,瞬间,一股恐惧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

我们都听闻过血吸虫病的可怕,那是一种能让人身体日渐虚弱、丧失劳动能力,甚至危及生命的恶疾。

此时,没人敢有丝毫懈怠,大家像一群惊惶的鸟儿,迅速围拢过去。

油桶被轻轻放在地上,一股刺鼻得让人忍不住皱眉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仿佛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刺进我们的鼻腔。

但为了自身安全,每个人都屏气敛息,眉头紧锁,仿佛正在进行一场庄重而又艰难的仪式。

我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蘸取那散发着异味的黄油,从脚趾开始,一点点、一寸寸地涂抹,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地方。

大家仔细地揉搓着每一块皮肤,连脚跟、脚踝的每一道褶皱都反复涂抹,仿佛这薄薄的一层黄油,就是我们对抗血吸虫的唯一盾牌,寄托着生的希望。

等我们都在脚上涂抹好黄油后,这位农场工作人员便带着我们踏入了水田。

刚靠近水田,一股潮湿且带着腐臭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当我们踏入水田,才真切地感受到这里与老家的巨大差异。

水田里的泥深不见底,不像老家的田泥浅浅的,只是没过脚踝。

这里的泥如同浓稠的沼泽,一脚踩下去,淤泥迅速没过小腿,每挪动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我们的双脚,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大家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开始了繁重的插秧工作。

一株一株嫩绿的秧苗,在我们的手中被小心翼翼地插进泥里。

汗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从额头、脸颊滑落,与浑浊的泥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流淌,最终滴进水田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柏泉农场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

我们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每天天刚蒙蒙亮,便顶着晨曦来到水田边,一直劳作到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身上。

日复一日,我们的双手被泥水浸泡得发白、起皮,双脚也被田里的硬物划出一道道伤痕,伤口在泥水中浸泡,隐隐作痛,但大家都咬着牙,默默坚持着。

就这样,整整半个月,我们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终于完成了大片水田的插秧工作,拖着疲惫不堪、几乎散架的身躯,踏上了回家的路,心中满是对家的思念和对这段艰苦经历的感慨。

我们在柏泉农场的这段日子,所有的劳作都只是记工分,并没有实际的现金收入,而这些工分所折算的钱,都由生产队统一收取。

从柏泉农场回来后,一种不安的情绪始终萦绕在我心头。

我总是隐隐担心:我们吃了粪坑水煮的饭,又在血吸虫疫区长时间劳作,身体是不是已经染上了血吸虫?

这份担忧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我的心头,让我时刻都无法放松。

无论是白天劳作时,还是夜晚躺在床上,这个念头总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搅得我心神不宁。

好在命运终究眷顾着我们。

幸运的是,所有人都没有染上血吸虫。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我深刻体会到,平安健康是多么珍贵 。

从柏泉农场归来后不久,我便投身到修吴家寺水库的工地之中。

每日清晨,在奔赴工地之前,全体民工都需前往村前集合。

大队团支书老七,总会雷打不动地履行他的职责——读一段语录,之后,大家才正式开启一天的繁重劳作。

我抵达工地的次日清晨,众人已整齐地在村前集合完毕。

彼时,清晨的阳光恰似一层轻柔的薄纱,悄然洒落在大家那疲惫且满是倦容的面庞上,为这片场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周围静谧无声,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如灵动的音符,打破这片刻的宁静,更衬出清晨的宁静与祥和。

老七开始读语录了,他天生结巴,每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都仿佛历经艰难险阻。

只见他涨红了脸,喉咙剧烈地起伏,费了好大劲才挤出几个字:“群……众是、是、是是……真真真正……正正——正正正、开开——开工——”

众人皆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极力压抑着嘴角的笑意。

这些先来工地的民工,已然对老七的结巴习以为常,故而努力克制着情绪,试图维护这略显尴尬的场面。

而我初来乍到,还未能适应这般情形。瞧着老七那憋得满脸通红、艰难发声的模样,实在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声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这突兀的笑声,瞬间打破了现场的微妙平衡。

老七听闻笑声,原本就涨红的脸愈发红得夺目,恰似熟透的番茄,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立刻迈着大步,急匆匆地跑到我面前,因愤怒与窘迫,结巴得愈发厉害:“你、你、你你笑——笑什么?”

我拼命憋住笑意,脸颊憋得通红,喉咙里像被一团棉花哽住,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那——明天你来读!”说来也怪,他说这后面五个字时,竟奇迹般地没结巴。

旋即,他又恢复了结巴的状态,磕磕绊绊地重复道:“我不是、是、是是开玩笑,明明、明天你、你你来读。”

次日清晨,读语录的重任便落在了我的肩头,而且我特意用普通话朗读。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紧张,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声音洪亮且流利地读了起来。

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

读完之后,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我,那目光中满是赞许之意,紧接着,夸赞声此起彼伏:“读得真好!”

“这普通话,就是标准!”

在大家的称赞声中,我微微红了脸,心中既有些许得意,又感到一丝羞涩,而这也为我在工地的日子,添上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六月的天,已经酷热难耐,太阳像个巨大无比的大火球,高悬在空中,肆意地炙烤着大地,地面被晒得直冒烟,仿佛要被点燃。

我们要把大石头抬到水库大堤上去,从堤下往堤上抬,这活儿十分费力。

我们不是用扁担抬,也不是用竹竿抬,而是用大木头抬,因为那些石头实在太大了,一般都有三四百斤重,像一座座小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老七在工地上,是出了名的老实憨厚,平日里话语不多,总是默默做事,可心地善良得像一汪清泉,清澈见底。

当他瞧见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一脸懵懂地站在工地,眼神中满是对繁重劳作的担忧与迷茫时,便主动走到我身边,挠了挠头,带着几分羞涩又真诚地说道:“兄弟,我看你刚来,要不咱一起抬石头吧,互相也有个照应。”

他那淳朴的话语,就像冬日里的暖阳,瞬间驱散了我心头的寒意,我连忙点头同意。

自那以后,每天我们都搭档抬石头。

老七总是趁我不注意,偷偷地把套石头的绳子往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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